第二天一大早,朱由校就在张嫣的服侍下早早起床,用过早饭以后便前往了乾清宫办公了。
昨天好事连连,再加上昨日下午的休息,让朱由校的精神抖擞,心情好上不少。
只是他刚到乾清宫门口,就看见掌印太监魏忠贤朕拿着一堆题本在门口恭候他。
一见朱由校来了,魏忠贤连忙走上前,笑着对着皇帝道:
“奴婢又给陛下报喜来了。”
朱由校一听这话,当即来了兴趣,饶有兴趣对其说道:
“这几日正是好事连连,快说说有啥好事。”
“是孙元化,今早孙元化的题本递到了通政司,奴婢记得陛下说过,只要是他的题本第一时间要交到您的手上,因此这不第一时间送过来了。”
朱由校闻言便略微思考了一下,孙元化走了差不多快一个半月了吧。
记得他走的时候,自己嘱咐过他,让他随时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写下来,随后给自己送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送到了。
“按照时间,他已经到江南了吧,走进去说话,真要好好看一下。”
朱由校说着就领着魏忠贤进了乾清宫,略微坐下后,接过魏忠贤递过来的题本,仔细看了起来。
魏忠贤也知道朱由校对内容很是关心,也不敢多有打扰,只是站在一旁给皇帝端茶递水,好生服侍起来。
果如朱由校所想,孙元化就是到了南直隶的上海县,才写的题本,他也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给详细写了下来。
不过就其内容而言,主要写了两个事情。
第一个便是海运之快捷。
孙元化是九月十五日出海的,但仅仅用了半個月多一点,到十月初就到了松江府上海县。这么快的速度着实让孙元化感到惊讶。
他本就是上海县附近的人,之前也从上海县出发前往北京,但如果走运河北上,单人最快也要二十多天,慢的话则需要一个月左右,如果还早夹带货船的话,那就更慢了。
但海运却要快很多,哪怕是货运也只需要大半个月时间,时间与效率要远远大于漕运。
并且就其成本而言,海运一路上只需要进港、出港交税,路上没有所谓钞关收税,自然也不会受税率的剥削,其中的成本也会降低不少。
因此孙元化在题本上大力称赞海运的方便,也建议皇帝试行漕粮北运,这样既节省成本,又节约成本,可谓是一举两得。
朱由校这话自然能明白孙元化的意思,目前漕运是弊端丛生,不仅朝廷苦不堪言,连负责漕运的漕工也苦不堪言。
究其原因而言,最主要的就是漕运的成本极高,这个成本不仅仅是运粮成本,还包括漕船的建造成本、运漕粮的成本以及运河维护的成本等等。
朱由校其实很关心漕粮的问题,之前在上经筵的时候,就跟孙承宗、丁绍轼等人讨论过漕运的成本,也让翰林院找来许多关于漕运弊端的题本拿来看。
现在他心中也有个了个大概的数字了。
就其漕船而言,明代漕船的数量很多.但是却不可能永远使用,而且每年有相当数量的漕船损坏、烧毁、沉没,因此需要建造大量新船。
根据工部与户部的记载,基本上每年新造的漕船差不多需要一千五百艘左右,而每一艘的造价都在一百一十两银子以上,由此估算每年光造漕船的银子就有十六万两以上甚至更多。
不过按照明代官吏的贪墨程度,朱由校有理由怀疑这每年的一千五百艘究竟有多少能真正造出来的,其中贪墨怕是极其严重。
就这其实还不算什么,真正大头的是漕粮的运输成本,其中包括运粮成本跟漕工的饷银,这个费用极高,有所谓“粟之入也,石费五倍”的说法,就是通过运河北上,运费竟是运物价位的五倍之多。
不过这个成本不是朝廷来出,而是百姓出的。官吏会让百姓在交税过程中,把银子的运输费一块交,这个差不多是税赋的一半左右。
比如假设交付至北京的漕粮有三百万石,那实际上征收的粮食差不多有四百到五百万石,这个钱不可谓不多。
但即使这样还不够付漕工的饷银,再加上官员的贪墨等等,漕工的月粮或者饷银经常拖欠,使军卫困苦不堪,导致漕军大量逃跑。
除此以外还有运河的维护呢,为了保证漕运的安全,每年朝廷都要在各地征发大量民夫服役,总人数差不多在十数万人左右,如果不想服徭役也可以,一条鞭法后可以把徭役折银,这个钱一年也有十六万两左右。
因此漕运每年的花费算下来一年少说也有七八十万两到一百万两左右,这个却着实有点多。
特别是这个钱花了以后,漕运的情况每年并没有变好,反而在不断的恶化,但漕运运行已有两百年左右,朝廷已经形成了惯性依赖,想要轻易改变着实有些难度。
但哪怕漕运再怎么有弊端,它还是有些好处的,比如其对于沿路的州县的经济发展确实起到了很大作用,因此不能一概否定。
这就让朱由校不得不头痛,他心中一直很想改革漕运,但“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废漕改海断然不许”这种说法在朝廷里面不是一句空话。
漕运上面这么多既得利益者,如果骤然废漕改海那绝对会激起许多人的不满,万一爆发民变就不好了。其中有太多需要考虑的因素了,朱由校想到这里不由的一阵头痛。
魏忠贤站在一旁,看着皇帝看着孙元化的题本沉思,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将刚沏好的茶递给皇帝。
朱由校接过茶杯也略微茗了茗,他刚刚想了下,觉得自己还是太过于保守了。
现在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拖个七八年以后改革,那是更加麻烦了。
那个时候大明的debuff加满,天灾人祸不断,百姓生计怕是会更难,那个时候再改说不定真会造反呢。
于是朱由校也想明白了,与其到时候该出问题,还不如趁现在局势还算稳定开始做了呢,哪怕出问题,也有充足的时间应对。
朱由校想到这里,就让魏忠贤拿来朱笔。他把孙元化的题本上关于海运改革的话语全部勾了出来。
明天可以跟毕自严、跟汪应蛟他们商量一下,到时候好好商议下。
把海运的事情记在心上后,朱由校接着便往下看,相比较最开始的建言献策,后面的内容更多是为一个人向皇帝表功。
这个人朱由校还甚是熟悉,就是他亲自任命的孙传庭。
之前孙传庭还只是在河南担任县令,去年朱由校把他跟洪承畴一同调到南直隶,在毕自严下面当差,经过一年的努力作用甚大。
因此朱由校又把二人再次升迁,并且都委以重任。
其中洪承畴派到了贵州,担任贵州布政司左参议一职,主管粮饷事宜。
没想到朱燮元在报捷的题本中,大加称赞洪承畴。据说此人做事有条不紊,使得他从来没有为军饷发过愁,甚至他的“治黔六法”中许多建议就是洪承畴提出的。
现在又看孙元化的题本,里面也大家称赞洪承畴,说孙传庭迁为北京户部郎中,主管关税司后,仅仅两个月就在上海县收取关税银两将近二十万两。
这不由让朱由校感到震惊,没有想到关税如此暴利,这还是只是上海县一个县的两个月的收入,那天津卫、登莱、泉州、广州等地,全国那么多比上海县还要繁华的港口,那关税收入岂不是更多。www..cc
尽管孙元化里面也用孙传庭的话解释了这两个月这么高的收入是有原因的,以后可能会降,但这仍然让朱由校对关税收入充满了希望。
“没想到这个孙传庭居然如此大才,短短两个月就有如此多的关税收入,朕以后定要好好重用他。”
魏忠贤一听皇帝说出孙传庭这个名字,脑海里也飞速转动,瞬间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奴婢之前也听东厂之前去南直隶办案的的人说起过他,说此人平日里不畏权贵,之前担任南京户部郎中的时候,就严查账目,导致南京胥吏苦不堪言,私下里骂他孙阎王。”
朱由校一听这话,当即就笑了。
“孙阎王,足以见得下面的人对其是多么恨了。不过挺好的,越是这样的人朕越要重用。这关税司本就是新设衙门,现在又要掌管全国的关税,定会得罪许多地方布政司衙门。
因此不能用一般人,只有像孙传庭这种不怕得罪权贵的人,才适合做这种事。”
朱由校对于孙传庭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毕竟这种连军屯都敢动手改革,死后却家无余财的人正是朱由校所需要的,不仅需要还要大力重用。
但在高兴之余,朱由校也注意到了孙元化提出的问题,便是目前海外海寇肆虐,而朝廷水师却不能剿灭,如果长期以往不解决,肯定会是一个很大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