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刚开始听皇帝说他的话有理有据,他还甚是欣喜,心想皇帝定是听进去了。
但没想到朱由校是先扬后抑,最后直接否定了他的意见,他见状便想继续反驳。
但他刚一抬手,朱由校却抢先说了起来。
“爱卿说废漕改海有三弊,但其实在朕看来很容易解决。只要解决其问题不就行了嘛。”
朱由校说着就望向毕自严跟汪应蛟,今天早上跟他们二人谈及建造水师跟招安一事,就是为了跟废漕改海做铺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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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爱卿说漕运乃百万漕工之所系,因此不可轻废,此话朕是赞同的。但二位爱卿误会朕的意思了,朕没有说要废漕运,其为南北交通之大动脉,如果废除是得不偿失的。
朕只是觉得现在漕运弊端甚多,因此要改革漕运,特别是要改革漕粮运输,民间漕运还是一如既往。
并且朕的意思是,海运优势很大,那朝廷的漕粮的一部分可以改为海运,这样的话,朝廷成本也可以降低,漕工也有生计,岂不是一举两得。”
朱国祯等人一听直摇头,哪怕是漕粮一部分改为海运,那漕工的生计也会受到影响。漕工活不下去了,到时他们肯定会闹事,皇帝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陛下,哪怕是一部分改为海运,那漕工的生计也会被影响啊,还请陛下三思。”
朱由校见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个朱国祯当即就出来反对,不由的一阵恼火,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轴!
毕自严也觉得朱国祯有点小题大做了,再说早上的时候,他和汪应蛟已经商量过漕工的生计问题了,于是站出来驳斥道:
“朱尚书想的未免太过了,如果说来朝廷不是被漕工所胁迫,啥也做不了嘛。其实这一点陛下早有考虑,不必担忧。
今日陛下跟我与汪尚书商讨建立水师之事,就想着漕工世代都在船上,熟悉水性。到时候可以招募漕工为水师兵卒。如此就可以解决一部分的漕工生计,这不是一举两得嘛。”
见毕自严出言支持,朱由校也满意的点点头。他现在对这个朱国祯越来越不满意了,其做事十分保守。
遇到事情他第一反应不是怎么解决,而是立刻反对,说这不行那不行,很难做不了,这时又有些让人烦躁。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时候,见毕自严解释完后,朱由校又给了他一個助攻。
“毕爱卿所言甚是,刚才孙爱卿还说,海运不安全,有海寇等风险。这个问题朕看也不用忧虑,早上毕爱卿就建议朕组建水师,招安海盗,如此海寇的事情也不足为虑。”
早上乾清宫议事的事情,内阁等人并不知情。刚才听到要招募漕工为水师士卒一事,他们倒还无所谓。
但现在又听皇帝说要招安海盗,他们顿时脸色各异,朱国祯再次受不了了,当即拱手反对。
但朱由校早有准备,见他又要出言阻止,当即开口道:
“好了,朕知道你们有人觉得招安不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就让毕爱卿负责招安,至于反对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经过朱由校的一番解释,当即把废漕改海的弊端解决了两个了,孙承宗也完全明白了皇帝的心思,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改了,他们劝说已然无用。
“陛下所言甚是,漕运牵扯诸多,关系重大,骤然废除确实断不可行。但如果明年开始试点海运,如果觉得可行的话,可逐渐推行,最终让漕运跟海运并行即可。”
见皇帝的意见明确,一旁默不作声的叶向高终于作出了抉择,出言支持皇帝的改革。
“叶阁老此言甚善,我朝永乐年间,就曾执行海运与漕运并行,可以沿海布政司使用海运,内地布政司走漕运即可。”
此时沈灌跟汪应蛟也站了出来,海运又不是没有执行过,既然现在大开海禁,那试行海运也不是不可以。
见众人有已经表态了,朱由校立即就望向刘一燝,他从开口询问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发言,现在其余人都表态了,他也想问问刘一燝的意见。
“刘爱卿,你觉得呢?”
众人见状都望向刘一燝,作为内阁首辅,他的意见对于皇帝甚是重要。
见皇帝询问,刘一燝貌似刚从沉睡中反应过来,缓缓地回应道:
“陛下,哪怕同意改漕为海,真正推行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推行的。以微臣看,现在讨论这些意义不大,重要的是先行试点海运,还有给漕工一条出路,只有这条路走成功了,才能谈及改漕为海之事,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朱由校原本还想着让刘一燝表态支持了,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
“呵呵,还是刘爱卿看得清楚。你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验证海运是否可行。”
他说着就望向毕自严,郑重其事的嘱咐道:
“那次就着毕爱卿全权处理,明年苏州跟松江府的漕粮就海运北上,试试看效果如何。”
见皇帝一锤定音决定了此事,其他的人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俯首称是。
此事既然已了,刘一燝等人趁着皇帝在,又向朱由校汇报了一些对于西南战事的安排。
比如对织金关一战有功将士的奖赏,以及让贵州左参议洪承畴负责屯田移民一事等等。此事朱由校没有什么意见,当即同意所请。
“好了,既然没什么大事,除了刘爱卿以外,其余人都退下吧。”
刘一燝不知道皇帝是何原因,见状便垂手而立等待皇帝嘱咐。
朱由校见众人已经出去后,就缓缓走下御台,走到了刘一燝面前,缓缓询问道。
“爱卿觉得朱国祯此人如何?”
朱由校此话一出,刘一燝瞬间明白皇帝这是何意了,肯定是皇帝不喜欢朱国祯。
这着实让刘一燝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说其不好吧,如果让外人知道了定会觉得是自己陷害了朱国祯,说其好吧,皇帝可能不喜欢听。
“陛下,朱国祯此人性情直率,有时为了上奏难免会言语不当,不过这也都因陛下有唐太宗之胸怀,才会有人想效仿魏征之进谏。”
这个答案明显不能让朱由校满意,他摇摇头道:
“如果只是谏言朕怎么会生气呢,只不过朕说什么他就反对,反对那也就罢了,他还不提出解决意见,着实让朕有些无奈,如此之人于国有何用。”
朱由校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朱国祯此人他是不想再用了。刘一燝也明白他的意思,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
“但朱国祯毕竟是内阁辅臣,还是今年刚刚入阁,如果罢免的话,怕有损陛下威严。”
朱由校听他这么一说却面无表情,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损害什么威严,刘爱卿想得有点多了吧,天底下难道有铁打的阁员不成。
你要记住,朕的用人原则便是能者上,优者奖,庸者下,劣者汰。朕的话就说到这了,其他的事情刘爱卿自己斟酌吧。”
朱由校说完便不再理会刘一燝,而是径直往文华殿门走去。
其身后的张昶与何宁二人连忙跟上,只留下刘一燝一人在殿中沉思,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何宁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查觉的神色。
“落轿!”
随着一声长长的吆喝,八个穿着一色沈府衣号的轿夫熟练地把一顶蓝呢大轿,停在沈府门前的轿厅里。
一位年老的长随早就候在一旁,待轿子停稳,立刻伸手撩开轿门帘,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
“老爷。”
沈灌从轿椅上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看见那个长随点点头,随即就往府中而去。
“今日可有什么拜帖没有?”
那个长随闻言望了望周边,看没有人后,走到沈灌身边悄声说道:
“宫里有人送来一封信,送到以后就走了,小的把信放到书房了,没人知晓此事。”
沈灌闻言顿了顿,但却表现的毫不在意,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只是他的动作却出卖了他,他进府后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而是直接往书房方向而去。
一进书房后,他就看在书桌上赫然摆放着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但他却毫不在意,当即拿起来郑重其事的看了起来。
只是他越看神色越奇怪,过了好一会才把书信放下,随后来回踱步起来,仿佛在思量什么大事。
但没有一会,他脸色微变露出决然之色,随后朝外喊道:
“长福!”
伴随着沈灌的呼唤,刚刚沈府门口的那个长随推门走了进来。
“老爷,叫小的有何事。”
“你去叫刘廷元到我府上议事,快去快回。”
沈灌虽然与浙党决裂,但因为其还是内阁成员,还被皇帝提拔为军机处大臣,可谓是圣眷正浓。
因此还有许多浙党成员“不计前嫌”依附于沈灌,前浙党成员刘廷元就是其中之一。
有了沈灌相招,刘廷元就知道定有大事相商,很快就来到了沈府议事。
“不知东主叫我来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