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门外传来声音,启禀太子殿下,大夫来了!
李云兴这才起身,向屋外走去。
如今她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也算救回了一条命。
太子殿下,大夫来了。
李云兴抬眼看了看大夫,随后便让开了一条道,让大夫入内。
大夫,她的伤口我已为她处理过,还请大夫诊治的时候务必多加小心。
这大夫虽在都城中颇有些名望,但也未到过天子身前,因此有些惧怕。
踏上台阶的时候,甚至差点摔了个跟头,幸好身边有侍卫扶住。
裨将有些疑惑,殿下,这院里多是女子,多有不便,末将想进去给大夫搭把手。
只听李云兴淡淡说道,你不合适,叫两个麻利的婢女进去便可。
裨将还想再说,却发现李云兴的表情十分严肃。
遂不敢再说,只得按照李云兴的指示,找了两个丫鬟,让她们进去帮忙。
等李云兴出门,那大夫已经被丫鬟领进了屋内。
裨将还想跟着进去帮忙,却被李云兴拦在了门口。
殿下,那可是名女子?廉寄柔思索片刻后,只能得到这个答案。
李云兴点点头,嗯。
廉寄柔心中那股拧巴的劲儿又涌上了心头。
李云兴方才说那是个男子,自己是他未来的太子妃,不能看。
可李云兴竟然为给那女子宽衣解带,那不是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殿下,臣女想与太子殿下单独聊聊,可否到旁边一叙?
李云兴点点头,跟着廉寄柔走到了旁边的花园里。
廉大将军虽是一介武夫,但他的亡妻也就是廉寄柔的生母,喜爱山水花草。
所以这院中的亭台水榭,一草一木皆出自他亡妻之手。
亡妻过世后,廉湛也并未再娶,而是守着这一方庭院将廉寄柔长大。
所以在廉寄柔的眼中,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可李云兴的举动,似乎是多次在告诫他。
要做这皇后,不仅要才学过人,更重要的是要有容人之心。
太子殿下,臣女有一问题想问。
李云兴在水上连廊中与廉寄柔并肩而行,听她此话便能猜到几分。
却也没有直接回绝,只是让她往下说。
不知太子殿下曾有听过《我侬词》?
李云兴顿了顿,回道,自然听过。
《我侬词》是春秋时期,管道昇写给赵孟頫的一首情诗。
她讲二人比作泥人,揉碎,融合,打破,再重塑,慢慢成为对方的一部分,也是用此诗挽回有了外心的赵孟頫。
那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这种忠贞的爱情,殿下怎么看?
李云兴明白,廉寄柔今天提《我侬词》,又讲一双人,便是希望能从他这得到一个承诺。
一生只与她一人相伴的承诺。
但,李云兴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东西,又何谈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他转眸凝视着廉寄柔,眼底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这一生只爱一人,的确美好,但正是因为不可能,才让人心向往之。
听到这话,廉寄柔马上反驳道,太子殿下,总不能因为你做不到,便说这事不可能吧?
李云兴摇了摇头,目光温柔,本宫并非这个意思。
世间之人多追求美好的爱情,可能善终之人无二三。
便说那坊间流传最广的《白蛇传》,那白蛇传的许仙又蠢又笨,那白蛇便是又痴又瞎!
仅仅因为船上的一次相遇,便想与许仙白头偕老。不仅给他锦衣玉食,而且他仅是个药铺学徒,白蛇又助他开馆救人,甚至为他诞下一子。可即便如此,也没能证明爱情的伟大。不仅让白蛇被压在雷峰塔下。
这白蛇和许仙都愚蠢得可以,难道这就是你期盼的爱情吗?
李云兴将《白蛇传》其中不易被发现的问题,通通讲给廉寄柔听。
他不知为何女子都喜欢这种爱情,或许是因为爱情本身就是奢侈品,也或许是那种凄美地爱情,让她们忽略了痛苦的本质。
可最后许仙为了白蛇,自愿在雷峰塔下剃度出家,在金山寺当和尚,天天在雷峰塔前面给他娘子扫塔,一个塔里一个塔外,一直相伴。这难道也不算爱情吗?
李云兴叹了一口气,廉寄柔果然是个天真之人。
可做他的太子妃,便不能如此天真。
你可知什么叫儿女私情,而什么又叫人间大爱?
廉寄柔听到,只觉得李云兴满口荒唐言。
什么儿女私情,不过都是李云兴想要纳后宫三千,拥美人佳丽的借口罢了!
太子殿下,我们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不想再与李云兴争辩下去,但其实廉寄柔自己都未曾发现。
并不是不想争,而是她隐隐觉得李云兴说得并没有错。
若是许仙真的相信白蛇,真的爱她,那便不会让他们走到生生世世不得相见的地步。
但是她不想承认,不想就此妥协。
李云兴的声音越发沉郁,那本宫问你,倘若本宫被那如法海一般的恶人关进高庙之中,余生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你该当如何?
廉寄柔愣怔了许久,她从未想过李云兴会是这种结局。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李云兴冷笑一声,世事无常,这皇位并非一定是我的。
我可能会稳坐江山,风调雨顺直至终老,也有可能中道陨落,届时你又准备如何?
廉寄柔低垂着头,过了好一会才回到,若是真的,那自然是陪着太子一同吃斋念佛。
李云兴却摇了摇头,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廉寄柔咬紧了嘴唇,不明白李云兴为何不满,这世间若真有那样一日,她定会与他一同度过。
太子,您
李云兴摆摆手,打断了廉寄柔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柔,我是一朝太子,肩负的是天下苍生的命运。若我有一日面临那样难堪的境地,你觉得,我会放弃自己的尊严苟活于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