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方孝孺的双手。
“先生,方先生不必多礼,啊哈哈哈……”
陈堪能清楚的看见,朱棣笑得小舌头都在打颤。
“呸,德行!”
默默的啐了朱棣一口,陈堪很自觉的直起了身子。
或许是朱棣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好。
陈堪没有他的允许便直起身子,他不仅没有怪罪,反而朝陈堪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笑容。
“先生,此处非是谈话之所,不如前去本王别院长谈如何?”
朱棣现在的姿态放得前所未有的低。
方孝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有劳王爷安排。”
“方先生,请。”
“王爷先请。”
二人把臂而行,完全忽略了诏狱里跪的黑压压的一片狱卒。
陈堪低着头跟在两人后面,刚走出诏狱大门,便愣住了。
好家伙,这排场。
乌泱泱的一大片甲士,磅礴的杀气扑面而来。
朱棣一出现,数千人便同时单膝跪地,整齐的喊道:“拜见王爷。”
整齐划一的动作,震耳欲聋的喊声,给人造成的视觉冲击和心理冲击,完全没有言语可以形容。
陈堪只觉得心跳都随着这数千甲士的吼声慢了一拍。
为这甲士的气势所慑,陈堪双眼呆滞,喃喃自语:“这便是,大明虎贲吗?”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大手一挥。
“哗啦...”
甲士瞬间起身,分成两列。
随后两排整齐的仕女手持骨朵,立瓜,镫杖款款上前。
侍女之后是高大威猛的金甲大汉将军,手持令旗,条纛,班剑,整齐的分列两边。
最后是仪刀面鼓队伍。
待所有的仪仗列好,由四位仪卫所抬的步辇缓缓的穿过仪仗队伍,来到朱棣面前停下。
朱棣伸手道:“先生,请。”
方孝孺倒是不跟朱棣客气,尽管身上的衣袍又脏又臭,仍然一甩袖子便踏上了步辇。
陈堪看得目瞪口呆,为了迎接一个人就搞出这么大的阵势?
太奢侈了,实在是太奢侈了。
简直是歪风邪气,简直是不正之风!
整治大明官场,迫在眉睫!
只不过当一顶小了许多,也简陋了许多的乘舆在陈堪面前停下时。
陈堪忽然觉得,这个场面,也就马马虎虎吧。
汽车飞机高铁他坐得多了,但是坐这种只在博物馆里看见过的东西。
他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一个身着淡黄仕女裙的女子轻轻的掺住了他的手臂,陈堪顿时如入云端。
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陈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乘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燕王别院的。
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个恍若天仙一般的女子的伺候下沐浴更衣的。
直到他盘腿跪坐在燕王别院富丽堂皇的客堂里。
一份份精美的菜式如流水一般端到眼前的几案上。
整个人依旧是有些晕乎乎的。
太不现实了。
地狱?
天堂?
冰火两重天?
“公子,奴家为您斟酒。”
一个清丽的声音将陈堪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陈堪使劲的朝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
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不是梦,自己真的脱离了那个又臭又暗又脏又乱的诏狱,重新获得了自由。
而且,自己不仅保住了性命,还成为了燕王朱棣,未来的永乐大帝的座上宾。
跟他妈做梦一样!
见女子果真扭动着款款的腰身为自己斟满了美酒,陈堪嘴角都要裂到耳朵根了。
“公子,请满饮此杯!”
女子眼含秋水,端起酒杯就要递到陈堪嘴边。
陈堪正想伸嘴过去。
忽然想起来,自己可是生在阳光里,长在红旗下的三好青年啊。
怎能如此堕落。
人性的光辉闪烁,让陈堪瞬间清醒过来。
他一伸手,拦住了快要递到嘴边的美酒。
义正言辞的说道:“这太多了,我喝不下,你帮我喝掉一半。”
女子的手一顿,小脸上顿时露出惊愕之色。
陈堪则是大呼侥幸,这一杯酒怕不得有五两,要是一杯就给自己就放倒了,后续还怎么玩?
见女子的小嘴都嘟成了o形。
陈堪不满道:“怎么了?”
“喝呀!”
听得陈堪催促,女子忽然掩嘴一笑,而后仰头便将杯中美酒喝掉一半。
在杯里留下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半的酒。
当然,酒杯的边缘,自然也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女子的唇色。
女子再次将酒杯伸到陈堪眼前,展眉笑道:“现在可以了吗,公子,请吧。”
陈堪还是没有去接,皱着眉头道:“可以是可以了,但是两个人用一个杯子,多不卫生啊。”
随后摇摇头道:“算了,你把剩下的也喝了,重新给我拿个杯子吧。”
女子:“......”
可以将酒杯砸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吗?
急!
在线等。
女子最终还是给陈堪重新取来一个酒杯,只是放下酒杯之后,女子便转身离开了。
因为她觉得她和辣个男人有代沟。
陈堪还以为那个女子是有事情先离开一会儿,但左等右等都不见女子回来。
只得百无聊赖的拿着筷子扒拉桌子上的食物。
中午吃得太饱,天气又太热,以至于陈堪现在都没什么食欲。
所以扒拉了一阵,发现没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后。
陈堪便竖起耳朵开始偷听主位上朱棣与方孝孺谈话的内容。
可惜,大明实行的是分餐制,陈堪和朱棣与方孝孺的距离太远。
听了半天,陈堪也就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练子宁,铁铉'之类名字。
具体的内容是什么,却是怎么也听不清。
不过,就这两个名字,也足够给陈堪无限的遐想空间了。
因为在历史上,这两个人的下场都极其的凄惨。
练子宁被朱棣下令凌迟,诛九族。
铁铉更是被朱棣下令将鼻子给割了下来,割了鼻子还不够,还喂给他吃。
光是想想都让陈堪有些毛骨悚然。
“呸,暴君!”
低声咒骂了一句,陈堪大概能猜得出他们谈话的内容。
不出意外的话,方孝孺应该是在给这两人求情。
因为这两个人和齐泰,黄子澄那两个误国误民的腐儒不一样。
他们是建文一朝真正意义上为数不多的栋梁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