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堪见过死人。
但陈堪见过的,大都是老死的,病死的,再过分一点也就是被水淹死的。
像这样死了之后脖颈处还在流黑血的死人,陈堪还是第一次见。
“呕,哇……”
陈堪吐了。
吐得天昏地暗。
就连在锦衣卫衙门里吃进去的大鱼大肉也都吐了出来。
方胥皱着眉头问道:“大人,您不要紧吧?”
锦衣卫的人,天生就是和死人或者要死的人打交道的。
比这个血肉模糊一百倍一千倍的死人方胥都见得多了。
有很多死人还是方胥一手造成的。
所以在他看来,这位大人的表现,似乎有些过于不堪了。
陈堪摆摆手道:“我没……呕!”
终于,吐无可吐之后,陈堪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脸色蜡黄,宛如一个纵欲过度的纨绔子弟。
“大人,你还好吧?”
方胥取下腰间的羊皮水壶递给陈堪,脸上还带着一丝好奇之色。
陈堪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不好,我现在一点都不好。”
“大人刚到锦衣卫?”
“是,今天才刚来报到。”
“原来如此。”
方胥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难怪见到死人会是这种反应。
这么年轻就穿上了斗牛服,想来又是哪个功勋之后跑来锦衣卫混资历了。
“呸,纨绔子弟!”
陈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打上了纨绔的标签。
稍微恢复了点力气之后,又晃晃悠悠的来到三具尸体旁边。
这一次陈堪没吐,因为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吐完了。
方胥蹲在尸体旁边,将尸体的嘴扒开,看着陈堪说道:“大人,一般来说,若是蓄养的死士,主家一般都会将死士的舌头割掉,防止他们被抓后走漏消息,但这三个刺客,他们的舌头还在。”
陈堪强忍着恶心,顺着方胥的手看去,刺客的舌头果然还在。
“但这三个刺客,在陷入绝境之后,其自杀的决绝之态又像极了死士,所以属下才说不敢确定。”
方胥站起身来说道,其实事态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这三个刺客就是冲着陈堪来的。
陈堪问道:“他们身上没有搜出来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方胥摇摇头道:“没有,刺客身上唯一携带的东西便只有两柄刀和一张弓,刀上与弓上都没有任何线索。”
“行吧......”
“对了,你们既然是公主的侍卫,不在河对岸守卫公主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堪此言一出,方胥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随后应道:“属下听说,河对岸有一个登徒子惊扰到了贵人,便带着人过来看看,孰料恰好遇到刺客胆大包天,竟敢刺杀大人,便领着麾下的弟兄们制伏了刺客。”
“哦!”
陈堪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不过,河对岸有个登徒子,我怎么没有看见?
等等,那个登徒子,说的该不会是自己吧?
陈堪想了想,觉得应该不是自己,毕竟自己师从大儒,读的是圣贤之书,学的是圣人之道。
怎么可能会是登徒子!
巧合,巧合而已。
“大人现在有什么打算,是否需要属下派两个人护送大人先回衙门?”
“不必,本官与公主殿下乃是旧识,既然你们要保护公主殿下,那本官就晚一点和你们一同回去吧。”
陈堪拒绝了方胥的好意。
只派两个人送自己回去,万一在路上又遇到刺客怎么办?
还是待在大眼睛萌妹身边稳妥一点。
方胥有些迟疑,毕竟他没有在锦衣卫见过陈堪。
万一惊扰到公主殿下......
看见方胥脸上的迟疑之色,陈堪仰起头问道:“怎么,不行吗?”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对于陈堪的要求,方胥也不好得拒绝。
咬咬牙,暗想就算此人是冒充的,有自己和这么多兄弟在,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便不再迟疑,应道:“是,那大人,这三具尸体可要运回衙门?”
陈堪摇了摇头:“不用了,反正也没什么线索,你们处理掉就是。”
刺客身上没有什么线索,但没有线索有时候反而是最大的线索。
陈堪现在冷静下来,对于刺客的来历,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前身是个书呆子,一向与人为善,没有什么仇家。
而自己才来到大明四天,更没来得及去和别人结仇。
既然没有私仇,那么想要陈堪死的人就很好猜了。
不是私怨,就是立场。
而唯一和陈堪立场对立的人,只有一个,或者说一群。
藩王!
朱棣要削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拿到台面上来说而已。
而朱棣让自己去锦衣卫协助李景隆,虽然没有明说是让自己去削藩。
但谁能保证藩王之中就没有聪明人?
再者,陈堪就不信藩王们会坐以待毙。
在朱棣身边安插探子,收买锦衣卫,这些基础操作连陈堪都想得到,没道理藩王们会想不到。
他们没机会刺杀朱棣,或者说不敢刺杀朱棣。而李景隆是个所有人都公认的草包,他们没必要冒险刺杀李景隆。
那么派出刺客来刺杀自己这个削藩主力队员,就显得理所应当了。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陈堪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自己昨天才接到去锦衣卫赴任的圣旨,今天中午才去锦衣卫报到,下午就遭到了刺杀。
大明的藩王们都是快男吗?
陈堪不相信!
在封地就藩的藩王,探子光是将自己去锦衣卫赴任的消息传递给他们,就不是一天之内就能做到的,更别说在得到消息后还能派出刺客来给自己致命一击了,这个时代可没有电话。
那么,幕后之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如今在京的藩王,唯有被朱棣骗了朵颜三卫的宁王,还有三天前未得诏令私自进京的晋王。
也只有他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打探出确切的消息并遣出刺客。
“朱济熺,我他妈杀你全家!”
陈堪咬牙切齿的从口中蹦出一个名字,只不过声音小到唯有陈堪自己能够听见。
片刻后,陈堪的脸色恢复正常,朝一旁的方胥道:“走吧,你们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别让公主殿下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