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的疑惑不是装出来的。
他真的很奇怪,陈堪这么做,除了平白无故给自己树立一个大敌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那些官员也不会感激陈堪,只会觉得锦衣卫里全是蠢蛋。
虽然他和陈堪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从陈堪来到锦衣卫之后的种种表现,足矣看出陈堪不是个蠢人。
但陈堪要不是蠢人,为很么会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看着陈堪,他的眼神里满是探究之色。
陈堪沉默了一下。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
自己坑李景隆了吗?
其实并没有,只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刚好误伤到他了而已。
不论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经过陈堪这么一系列的骚操作,也是必然要和纪纲走向对立面的。
还有自己昨晚搞出来的事情,怎么看都是血亏的,得罪了锦衣卫一把手纪纲不说,还很有可能将顶头上司李景隆推向对立面。
所以这个问题,陈堪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总而言之一句话,玄学,很玄学。
“或许是因为良心吧,在下官眼里,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他们不该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丢掉性命,恰好下官又处在合适的位置上,所以就这样了呗,至于坑到公爷,那纯碎是巧合!”
“巧合?”
李景隆骤然提高了声音:“你他妈管这叫巧合?”
陈堪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巧合没错啊,谁让你是镇抚使来的。
李景隆颓然的叹了口气。
而后低声咒骂道:“你他妈的当好人,把老子坑了,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陈堪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道:“是说不过去,所以下官不是又来给您送功劳来了嘛!”
“功劳,什么功劳?速速细说。”
一提到功劳,李景隆像变了个人似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陈堪坐直身子,组织好语言,缓缓的说道:“公爷以为,经历了晋王谋逆之事后,陛下会怎么对待其他的藩王?”
一听还是和其他藩王有关,李景隆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淡淡的应道:“削藩之策,陛下早已定下,不会改弦易辙的,况且,此事本该就是本公爷的功劳,这算劳什子送功劳?”
“话是这么说,但公爷可曾听过一句话?”
陈堪摇了摇头,煞有其事的样子成功引起了李景隆的好奇心。
“什么?”
“宜将剩勇追穷寇啊公爷,同一件事情,三年五年才做成和三个月五个月做成是完全不同的。”
“哦?”
李景隆若有所思:“怎么说?”
陈堪不再卖关子,直言道:“公爷试想一下,有了晋王的前车之鉴,其他藩王们会怎么样?”
“若我是藩王,绝不轻易离开封地,同时必然加强三军护卫的力量以求自保,若是朝廷不削藩,便做个太平王爷,若是朝廷一旦有什么动作......”
李景隆接过陈堪的话头,说着说着,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随后不再多言。
陈堪见李景隆终于反应过来了,不由得满脸欣慰的说道:“不错,晋王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尤其是他在朝堂说的那句:‘同为藩王,这皇位你能坐得,我为何坐不得。'影响太坏了,再兼之建文帝削藩本来就把藩王们吓得够呛,现在谁都知道,一旦被削就是死路一条,时间拖得越长,对陛下越不利啊。”
经过陈堪这么一剖析,李景隆也明白过来了。
如果依照原来的削藩之策,一个一个来,只怕朝廷的诏令还未到达藩王的封国,藩王们便直接狗急跳墙了。
见李景隆陷入了沉思,陈堪继续说道:“属下麾下的千户所已经满员齐备了,为的就是这事儿。”
李景隆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在算计晋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些是吗,那你还让本公爷去为陛下献策?”
陈堪笑道:“属下不是在算计晋王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而是属下本来就打算这么做,至于削藩之策,结果依然不会改变,只是过程上由逐个击破变成了一网打尽而已。”
陈堪说的基本上是事实,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一开始,陈堪是打算用宁王朱权来做人样子。
若是朱权妥协,那么削藩之事便能少流些血,最多就是多花点时间多磨一下嘴皮子。
但谁能想到朱济熺会跳出来,并且还直接谋反了。
这就让陈堪不得不加快速度。
毕竟,陈堪还得忙科考的事情呢。
“说得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那你倒是说说,接下来要怎么让藩王们妥协呢?”
一道出乎李景隆和陈堪意料的声音忽然从二人身后传来。
两人同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同时起身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带着一脸笑意的道衍从甬道里走出。
看着陈堪道:“不必多礼,你继续说。”
陈堪心中一凛。
自己刚才说的话应该都被朱棣听进去了。
但既然都说到了这里,陈堪也就没有藏私的必要了,直言道:“若是让微臣去做,先许之以荣华富贵,若不能动之,便临之以兵戈,解散其护卫,不从者,发配凤阳高墙!”
道衍道:“临之以兵戈,若是逼反了藩王们,对百姓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陈堪朝着道衍拱手一礼:“所以小子才说,宜将剩勇追穷寇,晋王谋反的事情不过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若是陛下下定决心,小子就不信藩王们在京城的探子速度能比锦衣卫还快。”
“朕懂了,有道是,兵贵神速。”
“陛下圣明!”
陈堪一记小小的马屁送上,朱棣的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片刻之后,朱棣忽然叹道:“不过,他们终究是我朱氏宗亲,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还是要留给他们的。”
感慨完之后,朱棣的脸色正经起来,看着李景隆道:“李景隆,朕现在封你为辽东八府钦使,授予你临机决断之权,从今往后,朕不想再听见哪里有藩王又作乱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