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终于回到了自家的地盘上,这一沾床便睡得不省人事。
其他将士也没比陈堪好在哪里去,陈堪要把控大方向,很心累是真的,但每一次拼杀这种体力活可都是这些基层将士们去做。
在草原上那种高压环境下,陈堪睡觉要睁着眼睛,他们当然也不例外。
于是,今夜的山海关里,震天的鼾声响了一天一夜。
还好驻守山海关的将士都是参与过战争的,知道人在战争过后是什么样子,否则换成寻常人,恐怕还真没法忍受这么大的鼾声。
陈堪也不记得他睡了多久,他只知道他不用再睁着眼睛睡觉,所以睡得很安心。
至于为什么会睡醒,是因为肚子饿了。
众所周知,人在熟睡的时候,各项身体机能的运转都会减缓,消耗的能力也比平时要小上很多,所以一般不会被饿醒。
如果被饿醒了,那就说明他睡觉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
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陈堪只觉得哪哪都疼得不行。
这当然也是睡得太久留下来的后遗症。
注意到房间里的陈堪醒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将士赶紧进门。
谢绝了他们帮自己着甲的建议,陈堪就这么披着一件里衣跌跌撞撞的在一个将士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旱厕。
然后解开袍子,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过后,整个人都觉得舒坦了。
回到房间,徐涣已经在房间等着了。
“侯爷,您醒了。”
陈堪点点头,慢悠悠的抓起铠甲往身上套。对着徐涣客套道:“有劳徐将军特意在此等候。”
徐涣微微一笑道:“末将已经在关楼略备薄酒,想来侯爷睡了两天,此刻腹中定然饥饿难耐,不如上城楼一观山海关风景,顺道尝尝这渤海产出的鱼鲜与江南之风味有何不同?”
“将军费心了。”
陈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复杂的铠甲套在了身上,随后在徐涣的带领下上了城楼。
老实说,徐涣能做到山海关守将这个位置,是有点能力在身上的。
就拿最简单的吃食来说,镇守山海关的将士大多都是北人,吃惯了面食牛羊肉,又怎么可能去吃渤海里鱼呢。
但他准备的宴席却是以鱼类居多,这就叫投其所好了。
三千营的将士也大多是北人,但陈堪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比起牛羊肉江南人当然是更喜欢吃鱼了。
陈堪也不例外,他不挑食,什么都能尝试,什么都吃。
但不代表他没有什么偏好,就拿吃食这一口,能有鱼吃他肯定先吃鱼。
徐涣亲自为陈堪搬出一张太师椅,笑道:“侯爷,请坐。”
陈堪倒也没和他客气,到了这种场面上,就没必要再去搞什么谦虚的场面了,那都是做给外人,做给那些身份地位比自己的低的人看的。
徐涣的身份地位,比起陈堪低不了多少,纵然他身上没有爵位,但他手握两万大军,已经足以将他推到一个和陈堪平起平坐的高度。
面对什么样的人就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情。
安置好陈堪,徐涣便径直坐到了主位上,这便是他的修为。
什么时候为主,什么时候为辅,他拿捏得很清楚。
山海关是军城,军城嘛,自然便会有军妓这种产物的存在,否则两万大军都是昂藏男儿,该怎么发泄心中的火。
但陈堪绝对没有想要见识一下的想法,这一切全都出自徐涣之手。
看得出来,伺候陈堪吃饭的两个女子已经不算小了,即便是施了脂粉,也很难掩盖得了她们身上那种古怪的味道。
陈堪没有看不起她们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还要专门找两个人来伺候,在侯府,他包括公主和朱瞻基都是自己吃饭。
所以他自然的朝两个女子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本侯自己会用筷子。”
但这个场面落在徐涣眼睛里就是陈堪对这两个女子不满意了,想来也是,陈堪家中的公主可是陛下的掌上明珠,他能看得起这样的军妓就有鬼了。
但一时半会儿,他又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这两个营妓还是所有军妓中姿色比较好的了。
陈堪瞥见他脸上的为难之色,不由得问道:“徐将军,怎么了?”
徐涣笑笑,对着两个女子点点头,两个女子顿时如释重负,急忙退下了宴席。
片刻后,徐涣一语双关道:“侯爷,末将这辽东苦寒之地,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委屈一下侯爷了。”
陈堪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了徐涣一眼,笑道:“这有什么委屈的,要说委屈,也是徐将军委屈才是,驻扎在辽东这苦寒之地,护卫北京,确实不容易。”
陈堪只当没听懂他话中想要投靠的意思,随后便自己提起筷子,从桌子上夹了一块鱼腹放进盘子里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从他来到山海关之后,徐涣便对他殷勤得有些过分了,他要是还不明白徐涣这是有所求这个侯爷也就不用当了。
但陈堪并不打算和他牵扯上很深的关系。
徐涣这种行为,说得正面一点,叫做八面玲珑会做人。
但换一个角度来说,便是会钻营。
陈堪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们足够聪明,悟性很高,能力也足够强,如果是做事情的话,他们总能迅速领会自己的意图。
但他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程风蠢固然蠢,但和程风这样的人做朋友却能让人感到安心,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他就从背后捅自己一刀。
这也是为什么一进关门他便对徐涣以礼相待的原因。
在他看来,大家维持着表面上的礼仪就够了。
而徐涣见陈堪将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脸色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随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开始热情的给陈堪介绍起桌子上的菜式。
陈堪来者不拒,只要是徐涣介绍的菜式都尝了一点。
一样尝了一点,陈堪便撑得不行了。
也不知道这个季节徐涣去哪里找来这么多菜,光是海鱼便不下二十种,更遑论其他的山珍和大菜。
而且还能每一种都做得合陈堪的口味,就连陈堪都不得不承认实属难得。
见陈堪不再吃菜,徐涣便替陈堪斟满了美酒。
随后给自己倒满,笑道:“侯爷此次转战草原三千里,纵横异域锐不可当,重现昔日冠军侯之威,当浮一大白,侯爷,末将敬您。”
陈堪端起酒杯朝他示意一下,苦笑道:“冠军侯自是锐不可当,但本侯在草原上惶惶如丧家之犬,岂敢与冠军侯比肩,徐将军这是在捧杀本侯啊。”
“哪里哪里,末将可是听说侯爷将蒙古大汗都掳回了大明,此功可炳去千秋,即便比之古之霍去病也不遑多让了,侯爷太谦虚了,末将再敬您一杯。”
不得不说,徐涣是懂怎么夸人的,三言两语就把陈堪比作了霍去病那等闪耀千古之人杰。
陈堪假意附和,心里却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很不明白,徐涣现在手握两万大军雄踞一方,即便是在整个大明将领中的排得上号,为何会对他一个堪称宠臣一般的侯爷如此殷勤?
以徐涣现在的身份地位,大可不必如此。
他越是如此,便说明他所求之事越难办到。
自己和他一面之缘,他究竟想求自己什么?
好话说了一箩筐,好酒也连饮了好几盅,见陈堪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徐涣也有点急了。
片刻后,他话锋一转道:“末将听说侯爷的祖籍是在淮西濠州?”
陈堪头一歪,直勾勾的盯着徐涣,想看看他准备说些什么屁话。
世人都知道他的便宜老爹是淮西二十四将之一的普定侯陈桓,根正苗红的中都凤阳人,乃是太祖爷朱元璋的老乡,到他这就变成听说了。
这家伙究竟想求什么,就不能直接说吗?
你给得起价格也不是不能办,这样东扯西扯就有点聪明过度的感觉了。
注意到陈堪打趣的目光,徐涣硬着头皮道:“说起来,末将与侯爷也算得上是半个老乡,末将乃是滁州人。”
“哦!”
陈堪点点头,笑道:“那确实算得上半个老乡,不过,朝中的左都御史陈大人也是滁州人,徐将军难道不知吗?”
“呼~”
见陈堪终于上道,徐涣不由得在心中松了口气,随后笑道:“侯爷,实不相瞒,陈大人与末将是老乡不错,可陈大人乃是清贵至极的翰林官,又如何能看得上末将这样的粗鄙武夫呢。”
说着说着,徐涣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自嘲之色。
随后继续说道:“说起来,末将自洪武三十一年调任北京之后,已经有七八年未曾回乡祭祖了,也不知江南如今是何等风光,京师又是何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