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堪的两万大军静静的列阵于一座城池前方。
这是一座不大的城池,规模上还不如大明的一座县城,这也是去往勃林邦的第一座卫星城。
乱石头砌成的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土人军队。
或者说,挤满了一群野人。
至少在陈堪看来,他们算不上军队。
皮甲,这种铠甲在大明算是最低等级的甲胄了,以驴皮羊皮或者猪皮硝制后制成。
这种铠甲在大明,基本上洪武朝时期就已经淘汰得差不多了。
大明最次的军队,至少皮甲前面也会有一块铁制的胸甲。
但就是这样的甲胄,放眼望去,苏门答腊国的着甲率最多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二十。
很难想象,这就是一个人口逾百万,战兵十数万的大国的军队。
这些人口和军队,若是放在大明周边的任何一处,都绝对称得上一个强大的国家。
可惜,这里是南洋。
这里的铁矿少得可怜,反倒是铜矿多得一塌糊涂。
所以,苏门答腊的军中,有不少铜制的武器。
都说守在南洋边上的国家富足,但实际上真正富足的也就是那些堪称奴隶主一样的贵族罢了。
陈堪能看到的东西,跟在陈堪身边的窦兴和张动自然也看见了。
二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窦兴将手中的千里镜丢给亲兵,对着陈堪小声的询问道:“大帅,我看这些土人军队也没有要出城迎战的想法,况且,他们看起来实在太...嗯...太弱了一些,咱们有必要在这里浪费火力吗?”
陈堪皱眉思索片刻,忽然意兴阑珊道:“走吧,直接去勃林邦,这是座军城,里面估摸着也没什么好东西。”
“诶!”
谭丛应了一声,传令的士卒迅速将陈堪的命令传递下去。
两万大军屁股都还没坐热乎,便又继续踏上了去往勃林邦的路上。
陈堪若有所思的走着,这几天,张动等人不止一次的向陈堪提议砍伐树木做一家简易的步辇,由他们抬着自己走,但陈堪都拒绝了。
倒不是陈堪非要玩什么与将士们同吃同睡的把戏,而是他实在不习惯大明的步辇,容易晕车,坐一次之后浑身的骨头都跟散架了差不多,远不如自己走路来得舒服。
两万大军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
后军刚刚拔营,城池的城门忽然大开,门后涌出来上千土着军队。
留在后面断后的谭丛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
“传令,三段射击准备。”
刚刚起身的将士们顿时掉过头去,端平了手中的火铳。
看着嗷嗷叫着朝他们冲过来的土人军队,眼中满是戏谑之色。
后军传来的动静,陈堪所在的前军自然是听不见的,不过就算听见了,陈堪也不会在意。
就这种样子的军队,就算整座卫星城里的军队都追出来,也不足以对两万人的大军造成什么威胁。
土人军队没有阵势,也没有坐骑,就这么嗷嗷叫着朝谭丛所在的后军冲了过来。
如果陈堪在这里,一定会替他们默哀三秒钟。
大明本土,就连云贵地区的土司军队都已经开始研究兵法了。
南洋这些国家的军队还在一窝蜂的往上冲,跟打群架似的。
这也差得太远了点。
当第一个土人士卒冲进了火枪的射程里时,谭丛脸上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下令道:“开火!”
传令的旗兵令旗一挥,第一排大明士卒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一阵宛如炒豆子一般的声响过后,冲进射程的土人军队顿时如狂风席卷麦浪一般直挺挺倒地不起。
而大明这边第一排士兵打完之后就立即半蹲下来开始压枪,第二排大明士卒立即补上了第二枪。
然后是第三排。
如此循环往复的三段齐射,能够让大明火枪的子弹出蹚不存在过长的间隙。
三阵枪声过后,冲出来的上千土着士卒已经倒下了一半还多。
剩下的土人军队也是脚下一个急刹车,满脸惊恐的掉头往回跑。
一边跑还一边用叽里呱啦的土话咆哮着什么。
郑和派过来的士卒中有懂南洋语言的就开始给其他大明将士翻译起来。
大意是明军是天兵,不可战胜,不可接近,不可亵渎。
否则,死!
上千土人军队,从发起冲锋到留下数百具尸体落荒而逃,前后不到一炷香时间,
连明军的衣角边边都没有摸到就被吓破了胆军队,说一句来去如风也算是应景了。
被吓破了胆的土人军队并未再次出城追击。
谭丛也不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大手一挥,全军开拔,迅速跟上了陈堪和窦兴率领的前军。
后军的战报传到陈堪面前时,陈堪的步伐已经走出去了二十里。
对于谭丛的战果,陈堪不置可否。
但从心底来讲,大抵是不太满意的。
对方就追出来那么点人,他还放走了一半,多少有点辱没大明天兵的威名了。
不过,陈堪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阻击战,又不是什么斩将夺旗的大功,好与坏都不影响最终的结局。
要说反应最大的,反倒是窦兴这个前军主将。
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做后军他没捞到仗打,做前军还是没有捞到仗打,他这个前军做得有什么意思?
陈堪兴致勃勃的听着窦兴咒骂谭丛,听了大概有将近十分钟,这才继续下令前进。
第二天,陈堪领着麾下的大军路过了第二座卫星城。
然后窦兴忍不了了,非得要朝城里丢几个榴弹,美名其曰不能什么好事都叫谭丛抢了去。
效果很好,几百声爆炸过后,站在城墙之上对大明军队行注目礼的土人士卒忽然就膝盖一软给跪了。
陈堪无语。
窦兴也很无语。
大军继续前进,第三天,第三座卫星城市映入眼帘。
越靠近都城的军队越精锐,这是放在任何国度都亘古不变的真理。
苏门答腊也不例外。
第三座卫星城里的土人军队终于有了一点军队的样子,至少披甲率过半了。
虽然这是陈堪将各种兽皮缝成的衣衫也算进去之后得出来的结果。
但好歹是过半了。
同时,陈堪也遇到了上岛以来的第一次抵抗。
一个长得跟黑猩猩似的猛将,率领上万大军拦住了陈堪麾下大军去往勃林邦的道路。
但,只是拦路,倒是没有发起进攻,甚至连进攻的样子都没有做出来。
只是为首那将领一直在调教吼着什么。
陈堪列好阵型,大马金刀的搬了个木墩子坐在大军前面,听着那黑猩猩一样的将领叽里呱啦的说一堆听不懂的鸟语。
“他在说什么?”
陈堪饶有兴趣的看着距离自己不过数百米开外,不停的跳着脚的指着己方大军的叽里呱啦的将领,转头看向一个千户打扮的将领问道。
将领是郑和麾下的千户,精通南洋语,所以现在充当的是陈堪的翻译。
听见陈堪发问,那千户古怪道:“回大帅,那土人想表达的意思是,咱们大明的军队乃是不义之师,入侵他们的国家,杀害他们的子民,简直罪大恶极,肯定会遭天谴。”
陈堪狐疑道:“你别骗我,虽然我听不懂南洋话,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说的话肯定没那么文艺。”
千户一愣,旋即解释道:“嗯,回大帅,确实没那么文艺,所以属下稍微加工了一下,但要表达的意思大差不差吧。”
陈堪点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做法,然后轻声道:“你告诉他,我大明天兵此来只为惩治胆敢觊觎我大明宝船的罪魁祸首,不会殃及无辜之人,他若是愿意投降,并带领本帅麾下大军去惩治罪魁祸首,本帅可以给他一个效忠于大明的机会。”
千户点点头,然后扯着脖子叽里呱啦的对着那将领吼了一阵。
就见那将领忽然激动起来,指着陈堪所在的地方叽里呱啦的吼得更大声了。
千户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陈堪好奇的问道:“他说什么?”
千户迟疑了一瞬,皱眉道:“大帅,他说您在侮辱他的人格,他要求与您决斗。”
陈堪脸皮一抽,随即忽然兴奋起来。
斗将啊,这种古老的战争方式,在大明本土上,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出了那句兵者诡道也之后就已经消失不见。
倒是没想到在这方原始的土地上,竟然还保留着如此淳朴的战争方式。
陈堪眼珠子一转,点点头道:“告诉他,我同意和他决斗,但他要是输了,必须立即为本帅麾下大军让出道来,否则别怪本帅大开杀戒。”
“大帅,不可!”
陈堪此言一出,身边顿时响起一连串的反对之声。
“无妨!”
陈堪抬手一压,脸上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压下一阵反对之声后,陈堪对着千户吩咐道:“告诉他我的条件吧。”
千户有些迟疑,但看见陈堪脸上的坚定之色,还是不情不愿的开始传话。
然后,对面那将领就发出一阵哈哈哈的大笑,随即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屁话。
“大帅,他同意了,还说按照规矩,双方大军此时还要各自退出五十步的范围。”
陈堪点点头,传令大军后撤五十步。
想来这是防止彼此之间互射冷箭。
陈堪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两柄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小手枪。
看见手枪的刹那,方才那些还在出言反对的将领们,脸上顿时露出古怪之色。
千户懵逼道:“大帅,您用这个?”
陈堪斜了他一眼:“怎么了,有问题吗,他也没规定决斗不能用火器吧?”
“没,没问题!”
千户果断摇头,并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自己还是太年轻。
那将领已经走到道路中央开始叫嚣,陈堪也走出人群,淡淡的对着部下吩咐道:“等我的好消息。”
将领们小鸡啄米般点头。
这个时候,谁还敢说出半句不是来?
陈堪提着枪朝那将领走去,脸上满是无所谓之色。
斗将固然好玩,但陈堪可不会真的傻乎乎的和他赤膊。
他只是懒得在路上浪费时间而已,毕竟对方上万大军,就算是站在那让陈堪麾下的士卒去杀,那也得耗费好一段时间。
如果决斗能让对方自己撤开甚至倒戈,那就是赚的。
如果对方不认账,那也没关系,反正杀人都是要耽搁时间的,也不在乎耽搁他上去放两枪这点时间。
陈堪在距离那将领还有十余米的地方站定,然后很欠的朝他勾了勾手指。
那将领似乎是被陈堪无所谓的样子给侮辱到了,顿时满脸狰狞的提着一柄造型古怪的大刀朝陈堪冲了过来。
陈堪慢悠悠的举枪,在那将领距离自己不足五米时,果断扣动了扳机。
“砰~”
“啊~”
枪响与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那黑猩猩似的敌将在地上翻了个跟斗,脸上顿时露出痛苦之色。
他的一只大腿之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血洞。
有道是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这么近的距离,陈堪没道理打歪。
“啊呀呀呀~”
那将领双目猩红,满脸愤恨的对着陈堪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屁话。
陈堪歪着头听了半天,皱眉道:“会说人话不?”
那将领大怒,以刀驻地站起身来,提着刀一曲一拐的就又要朝陈堪冲过来。
陈堪对准他的另外一条腿又是一枪。
那将领顿时站立不住,一下子跪在了陈堪面前。
陈堪不满道:“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那将领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用生硬的大明官话咒骂道:“明人将领,你不讲武德,竟然偷袭......”
终于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屁话了,陈堪顿时满脸舒坦。
他就说嘛,能够统领万人大军的将领,即便是放在大明也是绝对的高层了,怎么可能不会说大明话。
合着这家伙搁这跟他玩扮猪吃虎这一套呢?
陈堪走到他面前,呵斥道:“会说人话你不早说?”
那将领憎恨的等着陈堪,因为疼痛而导致整张脸都有些扭曲,怒声道:“凭什么你们大明话就是人话,我们南洋话就不是人话了?”
陈堪翻了个白眼,淡淡的问道:“那你别管,我就问你,你现在输了,你认不认帐?”
将领怒道:“你偷袭,你胜之不武!”
陈堪眸子一眯,眼神中散发出某种危险的信号:“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认账咯,啧,还以为你是什么大丈夫,没想到也是一个输不起的小人,算了,既然你不认帐,我们杀过去也是一样的,就是你麾下这一万人,可能要给你陪葬咯?”
将领一愣,脸上闪过一抹羞怒,厉声道:“谁说我不认账了,我苏里东东乃是伟岸丈夫,当然输得起,反倒是你们明人,出尔反尔狡诈如狐,你说你只诛首恶,你怎么保证?”
“扑哧~”
听见苏里东东这个名字,陈堪忍不住扑哧一笑。
还有人叫这名,还叠词。
苏里东东清楚的感受到了陈堪嘲弄之意,一张丑脸顿时胀红起来。
陈堪止住笑意,看着苏里东东问道:“这么说来,你愿意效忠大明咯?”
苏里东东疼得龇牙咧嘴,但听见这句话之后脸色顿时警惕起来。
“谁说我要效忠大明了,我只是不愿以马六甲的惨剧在勃林邦重演而已,我知道你们明人不可战胜,我也劝过王上,但是他不听,非要招来大明的怒火,我可不想勃林邦几十万人为他的一己私利陪葬。”
“哦~”
陈堪哦了一声,忽然咧嘴一笑道:“这样,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帮你当上苏门答腊国的国王,你带我骗开勃林邦的城门,只要你同意,我保证只带走阿必镇与勃林邦城积累的财富,不会损伤城中百姓一分一毫。”
“嗯?”
苏里东东眼珠子乱转,狐疑道:“你们明人会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