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宁朔拆开信,里面只写着十二个字:确有此事,证据确凿,正在寻人。
仔仔细细看完这十二个字,他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整个人都是快活的。
这封信是不雨川老大人给他的。是派去睦州调查管家之事的人写的。
不雨川给他的时候,一脸肃穆道:“你拿回去后看,再来告诉我你的念头。”
宁朔当时便有猜测。他将信抖了抖,再看了一遍,白纸黑字写着的十二个字都昭示着这桩案子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真相。
他心中畅快,不免哈哈大笑起来。
再世为人八九月,一步一步缓缓的走,走到今日,他有时候都怕自己走错了路。
如今终于到了这一刻。
他大笑着闭上眼睛,而后突然站起来往外面走去。松墨本是过来送热水的,瞧见之后连忙跟着一块出门。冬日里天黑得早,也冷得很,松墨大叫着让呆头鹅门童去里面取一件披风,再从另外一个笨兮兮的门童那里抢了灯,提着为三少爷照前面的路。
他心里一边埋怨少爷让这两个笨人守门——其实他也知道缘由,无非是之前三少爷总觉得自己在整个宁国公府的主子们里最笨,所以格外怜惜笨人,将别的院子里不要的笨孩子都送来了这里。
然后一边又好奇少爷此刻脚步不稳的疾行——自从少爷三月里大病一场之后,一举一动带着稳重,即便是着急之事,也能稳住心神,怎么现在走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心神不稳呢?
宁朔倒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在做什么,许是人高兴到极致便是如此,他什么都不愿意想,只一门心思走得快,脚底生风。
宁国公府大,他疾步而行,踩着月光紧赶慢赶,当看见那一座小院子的时候,这才舒出一口气。
院子门口有守院门的婆子,他道:“请表姑娘出来,我有急事告诉她。”
婆子惊讶,觉得于礼不合,却也不敢拒绝,便去里间去问盛宴铃,“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天都黑了。
盛宴铃也讶然先生会如此莽撞,但转瞬一想,能让先生如此莽撞的事情,怕是随家案有了大的进展。
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想着跟自己说,所以才急匆匆的来。
于是立马就穿了披风出来。
徐妈妈追赶不急,只能抱着小手炉就往外面冲,“祖宗,慢一点,慢一点。”
官桂嚼着核桃干从厢房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也跟着跑,被徐妈妈抓住就痛打一巴掌,“就是你带坏了姑娘!”
官桂:“……”
呜!
她委屈的朝着姑娘求救,却正好瞧见姑娘的披风鼓着风,快步走到了三少爷的身前。
风停,姑娘也停住了脚步,因停得急,有些许没站稳,往前倾了倾,被三少爷扶住了手。
两人自然而然的松手,站稳。姑娘的眼睛很亮,笑意盈盈,柔声喊了一声,“三哥哥。”
她面前的三少爷虽然高大却不威猛,细细高高跟竹竿一般,比不上隔壁二牛哥,打起仗来怕是要却拖后腿的。但此刻却极有魅力,好像一个得胜的将军。
官桂正在呆呆的想,就见三少爷突然也朝着姑娘笑了起来,他带着一股清冽的气息,眸光温和,如黑夜里的星辰,引人遐想连篇。
像是景先生。
官桂就看呆了呆,眨了眨眼睛,正要跟阿娘说一句三少爷好像真的很像景先生,就被自家阿娘又揍了一巴掌。
她吃痛一声,不敢再瞎想,乖乖的跟着去门口。
她和阿娘去的时候,姑娘正在侧耳倾听,欢喜的惊呼一声,“真的吗?”
官桂好奇,也竖着耳朵听。
盛宴铃可管不着她,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起来,“我就说了吧!我就说这里面肯定是有些我们看不见的真相。”
她团团转,着急却又努力镇定,认真道:“三哥哥,你且等着吧,这世上的冤屈自有老天看着呢,我佛慈悲,自然不会教冤屈者不见天日,不会教六月落下飞雪,不会教穷凶极恶之人转世轮回,不会叫他们还活在世上。”
宁朔就觉得她应当是激动坏了,竟然还当着他的面说起这个来。
但一想到她此时此刻跟自己同样的心,拥有同样的秘密,便酸涩之中带着甜蜜。
他想,他之所以会喜欢上宴铃,便是在这世上,唯有她跟自己同路。当她提着灯照亮随家牌匾的时候,他的心就跟着灯一起被她攥在了手里。
他低头,知晓自己此刻实在温柔,便也不敢看她,怕她瞧出些端倪来。盛宴铃倒是真没在意,她沉浸在终于有一点胜利的快活里,一心一意想着大事,“三哥哥,不雨川老大人没有说别的吗?”
宁朔:“没有。”
盛宴铃就道:“他必定是痛苦的,一辈子没有做错过事情,若是管家之事牵扯出另外一个真凶还好,若是管家之事牵扯出京都随家无辜……那他该怎么活啊。”
她想到这里,有些不忍却又痛快,“可随家也有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呢。”
宁朔心情复杂的回了院子。他想,宴铃如今看起来跟之前有些不同了。虽然依旧爱憎分明,但到底少了几分稚子之心。这是他的错。
但今日是好事。
如同宴铃所说的一般,不雨川固然可怜,但是当他决定站出来的那一刻,也该知晓,随家也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他决然不去想不雨川,只想高兴的事情,于是想着想着,就又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憋得太久了。徐妈妈在岭南的时候就悄声对着宴铃说他是“一截枯木,身上都长着不高兴的蘑菇。”
于是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上长的那些郁郁的蘑菇都掉了好多。
于是本是坐在椅子上笑的,笑着笑着又觉得坐着笑不痛快,便由着心直接站了起来。
站起来那一瞬间,却觉得自己这般做好像有些蠢。
坐着笑和站着笑又有何不同呢?
便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亦或者是躺在床上了,他还在笑个不停。
松墨进来送洗脚水的时候,便瞧见自家少爷翘着个二郎腿在床上哈哈大笑。这般的少爷也是不多见的,定然欢喜到极致,才露出这般的少年郎情态,不然,无论是生病之前的少爷还是生病之后的少爷,也做不出这么活泼不庄重的样子。
不用细瞧,便知晓他得了天底下最大的好事。他乐颠颠的提着水过去给他脱袜子洗脚,“少爷,可是国公爷夸你了?”
松墨是自小跟着三少爷的,自然知晓他最会高兴的事情是什么。
宁朔闻言,摇了摇头,“不是。”
松墨想,那我可真猜不出来了。
不过不是为了国公爷,那是为了刚刚去见了表姑娘?
天爷!
松墨眼神闪烁,看宁朔的脚指头都是粉透粉透的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