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啊～自从玉皇登天以来，人族失了天庭，双方关系就一直不怎么样。这次居然携手与共了！”
“西王母这一行，堪称破冰之旅啊！”
“也不是没有预见，数十元会之前，那周穆王不就也是如此吗？只是，双方没有达成共识罢了～”
“也是，那个时候就有苗头了！”
冥冥虚空，普通仙神难以触及之地，尽是一干大能四下交流的感慨声。
“玉帝和王母倒是好算计，看似只是针对南瞻部洲，实则却是直指三界。”
“道友说的没错，看看这盟约里的内容，真要叫他在南瞻部洲得以功成，他不推行三界才叫怪事。”
“天人相合，这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活？”这暗地的一个大能愤愤不平道。
在人族与天庭这种崇尚秩序的势力眼中，他们这些不服人王管，不受天庭拘的散修，哪个不是巫觋鬼道，妖魔鬼怪，邪门外道？
什么？你说你不是?
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金口玉言，说你是，不是也是。
在他看来，这一出分明是，昊天小儿总算将天庭的力量整合完毕，正式对三界露出了獠牙。
以前的天庭，虽然威势已足，旁人几乎已经不敢再口出什么反天的口号来。
但那也只是统而不御，尽管高高在上，却是任由三界分治。
现在他却开始要谋划统御一切，走上历代天帝未竞的事业。
“呵呵，人神盟约？不过一纸空谈罢了！”
也有大能不以为意，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呵呵冷笑。
“没错！利益当头，本座就不信他们还能真的坦诚相待不成？”
……
凡是周天中的修行者，上至大能，下至普通仙神，眼观此天机，俱是反应喧嚣。
震惊者有之，不敢置信者有之，欣喜若狂者有之，……姿态各异。
不过，即便是那些看清这一盟约深层含义的大能，别看一个个或是忧虑、或是抱怨，却大多都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只因为，他们心知肚明，无论是人族还是天庭，想要完全践行盟约中的内容，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更别说将其推行到整个洪荒了。
面对久远以后的事情，他们自然有心情静观其变，慢慢谋划了。
但是，那些居于南瞻部洲的息息相关者，怎么也不可能泰然视之，浑不在意。
……
大汉以南，南蛮之地的深处。
有一宏大古朴的神庙，四下群山环卫，苍郁厚重，雄伟天开。
遥遥看去，大门半开，宽敞的神道左右，矗立着成百上千的高大雕像。
这些雕像，最矮的都有千丈大小，或是白狮，或是生翅膀的怪蛇，或是巨象，或是似麒麟，每一个，都栩栩如生。
摆在神庙大门口的两尊雕像，高有万丈，俱是凶兽模样。
左侧的，状如牛、赤身、人面、马足，右侧的是一只九头蛇身的怪兽，伸出的九首遮天蔽日。
两者都稳稳地站在那里，有苍茫气象。
却是这些雕像都不是真的雕像，而是久远以前的大妖尸身，被人用无上秘术凝固了时光，摆在了这里。
譬如，那神庙门口的两尊“雕像”，便是猰貐与九婴，属于昔日大巫后羿的战利品。
而这里，便是巫人一脉，在南瞻部洲最重要的一方圣地。
要是有外人在此，第一印象就是苍莽如太古，昏暗，幽深，第二印象就是大，无论是神庙建筑，还是各式各样的雕像，都动不动千丈万丈，大到不可思议。
这时，自古庙中走出一个巨人，腰间绕虎皮裙，古铜色的肌肤，双耳各有一方蛇形耳坠垂下，细布花纹。
这巨人自然是一尊大巫，还是一尊足以媲美大罗的大巫。
这大巫本来另有要事，只是天机昭显的那一刻，他也不由咦了一声，眸子中登时爆发出璀璨的光来。
虽然巫族因浊气之故，无法用元神感应天机，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演算天机。
要知道，人族一度盛行的龟甲筮法，都还是学自巫族的呢！
巫族自有巫祀一道，可以用来占卜天机。
而这尊大巫，又属于时间祖巫烛九阴一脉，自是对天机有所感应。只是相比仙神一道，看得很是模糊，需要一些仪式、秘宝来辅助。
只见他手一招，眼前出现一方古朴的石柱，柱呈六棱形，其上雕刻着十二祖巫之相。
每一尊祖巫，都呈现出当年鼎盛时代睥睨四方的气势，风雨雷电，四季轮转，五行生克，水火相济，时空寰宇，等等等等，诸多规则自然而然缠绕，恍若实质。
随着他催动这方石柱，当即有不同的画面，或大或小，像是星辰绕着大日一般，在石柱四下转动，天机一览无余。
“欺人太甚！”
这大巫登时怒火中烧，声音冷冽，道：“居然将我巫门大法，贬作旁门左道，甚至与鬼蜮伎俩并称。”
“昊天小儿为了跪舔玄门，当真是欺人太甚！”
却是这大巫，仗着自己背后的神庙可以遮掩天机，心知玉皇大帝无法听见自己的谩骂，自然什么难听，说什么了！
至于摆在明面上的当事人——西王母，却被他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实在是，身为时间一脉的大巫，他可比旁人更了解西王母的厉害。
“还有人族，枉后土娘娘对人族多有照拂！”想到这里，这大巫更是平添了三分恨意。
“却不曾想，都把我们逼到这蛮荒之地了，还要打压我巫门本就日渐式微的道统！”
“当真是忘恩负义！”
声如钟鼓，震动四方。
当即转身又回了神庙，唤来一干同伴商谈。
……
邙山。
阴气沉沉，弥漫四下。天不见日，死寂幽暗。
偶尔阴气涌动，鬼物浮现出来，惨白的眸子睁开，或吊死鬼，或长舌头，或缺胳膊，或缺腿，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蕴含着杀戮，毁灭，肆虐。
这处生于阳世的鬼域，自古以来便得鬼道中人的青睐，不知盘踞了多少不愿意进入阴间，而滞留于阳世的鬼神。
在天机显露之际，一个个强大的鬼神显踪，或是怒骂，或是冷笑，不一而足。
这些鬼神肆无忌惮地张扬着自身气机，使得邙山中本来张牙舞爪的普通鬼怪，一个个不由俯下身子，战战兢兢，不能自已。
不管有意识的，无意识的，都是如此。
万千鬼神齐现，它们邙山之中升腾，哀嚎，大叫，疯癫，冲着长安城露出狰狞的怒容来。
……
不止邙山，只要是妖魔鬼怪一属，尽是如此。
还有一些走邪魔之法的宗门，在明了天机后，也是一个个反应剧烈。
便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是面有微词。
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头上突然多个太上皇出来，而且一上来还是两个。
可以说，随着人神盟约的签订，彰显天地，整个南瞻部洲的一干息息相关者，齐齐躁动起来。
不过，任他们如何反应，显然人族与天庭两方势力的意志，并不为他们而转移。
天庭。
金阙云宫，灵霄宝殿。
正是金灯垂照，日月有光，鼎焚三千香。
澄明宝光，照亮四下。
琉璃玉地，片尘不染。
玉皇大帝冕冠垂帘，挡住面容，周身有功德之气盘旋，紫青之气盘旋，重重叠叠，演化出金楼之相，日月星辰居于其中。
眼见天机昭显，他不由挥了挥手中把玩着的一柄龙虎玉如意，脸上露出笑意。
“果然，正如王母所言，人族也有着与天庭缓和关系的想法。”
“陛下，上次伐天一劫，不过是天人相争，各谋其职。人族也不过是被人道强行架了起来，不得不为罢了～”
回话的却是，玉皇大天尊在天庭的第一近臣——太白金星。
这太白金星顿了顿声后，又道:“况且，哪怕经历种种打压，人族目前在天庭的触角，也还是不容小觑的～”
“陛下和娘娘这次又抛了不小的饵出去，让他们看到了重新主宰天庭的希望，自然由不得他们不动心了～”
“是啊！说到底，这天庭可是朕从人族手中抢来的～”玉帝感慨着，语气莫名，“人族可是一直想要重回天庭之主的位置呢！”
太白金星瞥见玉帝眸中的冷意，面上却是一笑，朗声道:“成王败寇罢了！”
“值此诸天纪元，洪荒成长圆满之际，大势可不在人道，而在于天道，如今天命可是在陛下！”
玉皇大帝闻言，微微一笑。他能够在人族三皇五帝过后，上位天帝，背后可没少有天道的扶持。
正所谓，盛极而衰。
在人族的三皇五帝，接替上位天帝的纪元，人道统天已成事实。也正因此，洪荒天地自然不允许人道永远一家独大。
可以说，自他能够从人族手中夺下天庭开始，就代表着人道已经隐隐陷入了颓势。
始皇帝嬴政掀起的伐天之战，不过是人道的回光返照和奋力一搏罢了～
正如太白金星所言，如今的大势可不在于人道。
而在于天道——
这个纪元，没有比开辟诸天，让天地囊括整个混沌，彻底圆满洪荒，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而作为人道主角，在人道被天道压制的时代，人族无论要谋划什么，都会事倍功半，要花费比以往更大的精力。
所以，无论人族有什么想法，只要那位的人族化身不出，他都凛然不惧。
只是——
他眸光冷凝，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太白金仙说的没错，天命在他。可这是因为眼下天道大昌的结果。
倘若无数元会以后，天道也如人道这样陷入颓势了呢？
这不是没有前鉴的。这方天地，天地人三道轮转迭起，早过了不知几轮了。
先前那漫长的巫道纪元，可少不了后土娘娘主宰的地道扶持。那个年代，强如人道，也不得不被地道横压一头。
人族也在潜移默化下，不慕仙法，不崇神道，以巫为尊，沦为巫门附庸。
所以啊～
“要想在天命转移后，不至于陷入蛰伏沉寂的境地，只能看着别人大展拳脚，就需要抓住一切可以攫取造化资粮的机会。”
玉帝眸子炯炯，璀璨生神，望向南瞻部洲的长安城，心中暗道。
阴世幽冥。
幽幽暗暗，深深郁郁。
亘古不见日月，只有阴风阵阵。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却有着一方奇妙的空间，明亮如阳世，金灿灿的。
这一片空间里，尽是天宫辉煌，浮阁悬宝彩，明台种珠树，到处是长廊曲栏，兽面衔水，绵绵长长。
巍峨的宫殿，精致的楼台，幽雅的小亭，清丽的云石，相映成趣，美轮美奂。
雍容华盖，富丽堂皇。
甚至还有着不计其数的军营，在四下罗列。
星罗棋布，结成阵势。
无数的披甲兵士，一个个恍若神人，不是在操练，就是在巡防，还有的成群结队，在这方空间进进出出，征伐四方。
这方空间不是别处，正是大汉阴世龙庭所在，阳世王朝照入冥土形成的根基。
而此时，大汉的开国皇帝，昔日的赤帝神子——刘邦，正端坐在一方宫殿中，暗暗沉思。
“多事之秋啊！”他长叹道，“也不知道这一步棋，走的到底对不对。”
感受着天机昭显后，整个洪荒的反应，尤其是南瞻部洲一应仙神巫妖、鬼怪魑魅的躁动，刘邦心中百转千回。
诚如玉皇大帝所言的那样，人族其实一直有着与天庭缓和关系的想法。
实在是他们在天庭投入的人力物力，可少不到哪去。哪怕在三皇五帝后失了天庭，也一直在细微处，进行明里暗里的深耕。
因为只要是有识之士，都明白作为名义上统御洪荒的机构，天庭从来都是洪荒的中心。
尤其是在，洪荒天地将要成长至圆满的这么一个纪元，天庭这么一方名义上统御天地的机构，越发重要起来。
“更何况——”刘邦眸生神光，语气肃穆，道:“还有多少人记得，我人族才是这天庭的主人？”
一字一顿，引得龙气呼啸，敕令往来，蕴含沛然不可抵御的伟力，扫荡所有。
“既然始皇的做法行不通，那就只能从天庭内部着手，一步步潜移默化，夺回天庭了。”
……
长安城。
刘彻未曾签立盟约之前。
原本方龙野与泾河龙王、青牛神尊，还在觥筹交错，聊着闲天。
青牛神尊，拿起一盏百花仙酿，牛饮而下，然后醉眼朦胧道:“你们说，这西王母娘娘，难道真的是为了与人王贺寿而来？”
泾河龙王抿了一口仙酿，调笑道:“要不你去问一问她老人家？”
“呸！”青牛神尊吓得一激灵，怒骂道:“你这该千刀万剐的小泥鳅，真以为老牛我喝醉了，就会去耍酒疯？”
自己可没这个胆子，跑出去问人家西王母的目的为何。
万一惹得人家不开心了，要吃牛肉怎么办？
他可没活够～还想多生几窝小牛犊呢！
一旁的方龙野则摩挲着两仪神葫，心中暗道:“怕不是西王母名为贺寿，实际上是来救治刘彻的吧！”
“若按前世记忆，汉武帝刘彻可还有二十几年好活呢！”
“但依照，我先前眼中目睹的那份外强中干，近乎油尽灯枯之态，可做不得假。”
这也是在此之前，一干对汉庭或仇视、或觊觎的仙神，会齐聚长安城的原因。
因为都隐隐猜到了刘彻这位当世人王的状态。
反正在心底一计较，方龙野算是认可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我记得人族和天庭的关系，貌似并不怎么好啊？”
“难道是有人族大能，比如汉庭背后的那位赤帝，付出了代价请来的？”
也就在方龙野心思转动之际，只听一声龙吟，大汉龙气登时勃发，猝不及防，天机昭然显现。
“天庭竟然与人族盟誓约定，联合起来，一起约束仙神行径，打压巫觋鬼道，驱逐妖魔鬼怪，扫除邪门外道？”
方龙野眼见天机，了然之下，心头浮现着天庭与人族盟约的具体内容，颇有些诧异莫名。
“这盟约，天庭可没占到多大的便宜啊！”
青牛神尊摸了摸自己的牛角道:“好家伙！得亏俺老牛现在皈依了显圣真君座下，不然俺老牛岂不也成了天庭口中的邪神淫祀了？”
泾河龙王却是笑而不语，神态自若。
不仅仅在于，他早已被天庭敕封为『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
更在于，作为龙族，只要占据一江一河，开府建业，成为名副其实的龙君，自有天敕临身，轻而易举便为一方正神。
这盟约中的诸般内容，对他可没什么影响。
方龙野瞥了一眼，身旁已经上岸了的这两位，心道:“你们倒是安然自若，看看四下哀嚎的那一干鬼神，还真是人各有命啊！”
但见长安城内外，在场一众仙神，在天机昭显后，一个个俱是神情大变。
尤其那些妖魔成就的邪神、恶神，那真是面色之难看，都到了掩都掩不住的地步。
反正已经拜见过西王母了，应有的尊重已然表达，本来滞留此地，他们是想着看能不能混一些机缘造化。
现在？
呼啦啦走了一大堆。
全是些邪神恶神，不是一些窃居神位的妖魔，便是一些堕落的神灵，还有一些类似于青牛神尊以前状态的先天邪神。
或者说，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也不为过。
都把他们打成妖魔鬼怪、邪神淫祀了，还死乞白赖地在这干嘛？
真不怕人家西王母眼见他们心烦，直接来个扫除人间邪氛?
方龙野收回打量四下的目光，心神沉浸下来，品味着天庭与人族签立的盟约。
渐渐地，有了一个想法:“怕不是那位未来的降魔护道天尊，张天师张道陵，就是应此而生的吧！”
通过之前与泾河龙王和青牛神尊的交谈，他已经对目前南瞻部洲的修行界，有了一个很详细的认知。
眼下这个时代～
在南瞻部洲，高层还不好说，毕竟好多大能，都是仙神同修，甚至干脆就是先天神圣跟脚，自有一方权柄。
但在中低层方面，仙道还真的比不过神道。原因嘛～那绵延二十余万年的仙秦，有话要说。
而在神道中，邪神淫祀，远多于正神。各种妖魔鬼怪，称官上号，汲取香火信仰，篡夺神位。
再加上，巫觋鬼道横行，邪门外道擅行威福，弃真从伪。
说是群邪滋盛，也不为过。
总之，混乱得紧～
至于天庭为何要来掺和一脚，也很好理解。
有之前的仙秦在，如今的天庭，在南瞻部洲还真没什么影响力。
就是在北俱芦洲的触角，都比在南瞻部洲的多。
很多普通的凡俗生灵，连天庭这个名讳都没听说过。
光是为了这一点，天庭会与人族签订一份自己没占多少便宜的盟约，也情有可原了～
至于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原因，那他就不清楚了～
……
方龙野这边，眼观天机后，在心底泛起涟漪重重。
而未央宫中这边，西王母眼见盟约已经签立，当即朝着刘彻轻笑一声，道:
“陛下还有寿宴要准备，本宫就不多打搅了。”
“不过——”她顿了顿声道，“好歹也是贺寿而来，我也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就给人王你一个面子，本宫便在此盘桓一日，明日再回～”
言罢，她一挥手中桃木枝。
“行了！你下去吧～”
“那朕就先告辞了！”刘彻舒展着自己焕然若新生的身躯，心情畅快地笑道。
不过，刚后退了几步，不由一顿，险些打了个趔趄。
却是他醒转过来，这可是他的宫殿，怎么听语气好似成了西王母她的了？
不过一想到这可是西王母，当即也只能认怂，将这方殿宇让予了西王母。
待刘彻告退后，西王母瞥向方龙野方向，雍容一笑，心道:“接下来，也该见一见你这个小家伙了～”
当即，纤纤玉手一动，拂袖一挥，便将方龙野卷到了自己面前。
方龙野本来心底想着事情，不曾想，蓦然眼前一花，正欲出手反击，却已见得自己来到了一方宫殿。
拿眼一打量，当即明了是何情况，不由谨身行礼道:“小龙拜见娘娘，愿娘娘早成大道！”
礼数周到，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云床高悬。
紫青氤氲在一旁案上的骊龙鼎中，烟气袅袅，凝而不散。
西王母着锦帔，一袭青羽裙，云鬓挽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根底扑朔迷离的小家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