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身上下去。”
我毫不犹豫,语气冰冷地对裴垦说道。
可他仍然像是个滚刀肉一样不为所动。
我叹了口气,脑筋一转,然后犹豫了一小阵,最后,决定实践我的想法。
“你,你弄疼我了……”
我强忍着内心中的感到的恶心,细声细气,故作哭腔地对裴垦说道。
这招果真见效——只要向他示弱,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他感到愧疚,他就会立刻从我身上弹起来,之后便像是关心自家孩子的母亲那样,流露出相当担忧的神色,在我的身上上下打量,问我究竟还有哪里不舒服。
这其实我老早之前就弄清楚的一件事,平常力气很大,而又不拘小节的我经常干什么都没轻没重,因而无意间把我弄疼也是常有的事情,而但凡是我这么说自己被他弄疼了,他就会慌张得不得了。
只是在知晓这些事情之前,我这么说的话,心中不会有任何的不适感,反而会觉得裴垦他还蛮温柔的,但如今,我却只觉得自己用着这种细声细气的腔调说话非常恶心,而他,则比我的这一行为还要恶心百倍。
是啊,我变了,他也变了,我们如今都已经站在了天平的两端。
要么,就是他沉沦下去,直至堕入深渊,要么,就是我难以与他抗衡,将他送到他想达到的高度。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不可能在同一水平线上,对视着天平对岸的的彼此,露出友好的微笑了。
我们只会是对立的,过去的日子已经是过去式,再也不会有了——我已经清楚了,也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而这件事,我们谁都不是所谓的加害者和错误的一方,我们都只是受害者,立场不同的受害者。
至于真正的加害者,就是那个在暗中作祟的『曼纽』组织。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对裴垦说道。
“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想道歉也好,还是想对我做别的事情也好,统统明天周日的时候再说。”
我拿好菠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随后,背后传来了他的声音。
“好的,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他答应了下来。
我们随后便一个走在前,一个走在后地回到了小吃街那里,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裴垦回来后,又是满脸堆笑地给过往的同学,老师和家长发着宣传小册子,我心想这家伙变脸还真快,这时,一个很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他的后面还跟着两个犬科中年兽人。
那个身影,就是林淏。
他的表情有些阴沉,而他身后的那一雄一雌两个中年柯基犬兽人则带着微笑,便和对方说着话,边跟着林淏,很显然,这两个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的中年柯基犬兽人应该就是林淏的父母了。
据说,林淏和他的父母似乎有什么隔阂,我一开始是猜他父母之间是不是关系紧张而影响到了他,但看到现在的场景,这个想法不攻自破。
“林淏……”
我鬼使神差地喊了他的名字,他听到有谁叫他,一看是我,便满脸暴躁地瞪了我一眼,不爽地啧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想要赶快离开这里,但这个时候,那对夫妻中的雌兽说道。
“淏淏,别走啊,刚才那个叫你的,应该是你的同学吧?”
他又是不爽地啧了一声,然后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说道。
“是,是啊……他,是我的舍友,路杰。”
林淏的父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虽然柯基犬兽人的体型就没有特别高大的,但面对着两个中年兽人的凝视,无论对方是娇小还是高大,都让我觉得相当不自在。
我咧着嘴,露出了三分尴尬,七分友善的微笑,对林淏的父母说道。
“叔叔阿姨好,我的名字是路杰……初次见面,您们好。”
那对夫妻看了看我,其中,林淏的父亲,那个留着小胡子,戴着眼镜,颇有些绅士风度的柯基犬兽人一遍遍念着我的名字,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又有些恍然大悟,对我说道。
“哦,原来小同学你就是路杰啊,我记得上个月我们家淏淏说过,他们宿舍原本的那个空出来的位置有了兽来住,我当时没仔细看,一时之间忘了你的名字,哎呦,兽一上了年纪,就记不清那么多事情咯……”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然后又对紧张着的我说道。
“我们家淏淏承蒙小同学你们关照了,这孩子脾气从小就挺凶的,如果给你们造成什么麻烦,小同学你尽管说就好,我们两口子的脾气啊,都比较温和,可这孩子真不知道到底是像谁啊,唉。”
林淏的父亲说着说着,就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很能理解他的感受,更何况,身为他们亲生儿子的林淏,还和他们夫妻有着隔阂,很难想象,他们和林淏相处时,到底是怎样的场景。
恐怕是相当的鸡飞狗跳。
“没事的,叔叔,林淏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兽呢,在宿舍里经常安安静静地努力学习,我有时候有不会的题目也会问他,他都会耐心给我讲解,脾气一点都不暴躁呢,完全没给我们造成什么困扰。”
花说到一半,林淏转过头来,用一种十分惊奇的目光看着我。
我说的话,除了最后两句之外,其他都是实情。
他每天的确都是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地盘安静学习,而且我问他题的时候,他虽然会先嘲讽我一顿,并夸耀身为所谓“天才”的自己有多么厉害,但在这之后他也一定会相当有耐心地给我讲解,直到我会了,完全掌握了为止。
而他的脾气,的确有点糟糕,而又因为这种糟糕的脾气,他也的确给我们带来了一点点困扰。
只是,当着他父母的面,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索性就说点违心话好了。
果然,我已经将说违心话当成了自己的习惯了吗?
“是吗?!看来我们家淏淏上了高中之后还真是有进步啊,真的懂得收敛起脾气了。”
林淏的母亲听了我的话,满面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林淏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
“那是当然……我都快成年了,再,再耍小孩子脾气怎么行?”
他说着的同时,眼睛也时不时地瞟着我,此时,他看我的眼神也不像往日那样冰冷,而是多出了感激和柔和的光辉。
“那个,爸,妈……你们要不要去小吃街里面看一看,我这边还刚好有点悄悄话要和路杰说呢。”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拿好,淏淏你可你别走远啊,待在原地等我们回来吧。”
他点了点头,之后见自己的父母消失在兽群当中,松了口气,之后便转过身来,踮起脚,试图把手机搭在我的肩膀上,而我也配合他,弯下了腰,让他把手搭上。
“谢了。”
“不用谢,我只是实话实说,只不过只有百分之七十是实情。”
“切……谁管你几分对几分错啊,总之,你能帮我说几句真情实感的好话就好……不像那些老师,只会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客套的话。”
我露出了一丝笑意,而这却让他有些不满。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的个性还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他听到我这话,又侧过头去小声嘀咕了一句,从嘴唇的发音方式来看,他说的应该是“哼,就我这脾气还不坏啊。”
看来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之后,他又转过头来,这次,我直接问他为什么和自己父母的关系那么差。
他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说了一句。
“少问。”
这或许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
而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
“喂,从刚开始我继续想说了。”
他突然又板着脸,变回了原本在宿舍里与我们相处的那个样子。
“怎,怎么了?”
“为什么不发宣传册给我?”
我望着手里的宣传册,又看了看林淏,然后尴尬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本宣传册。
“唉,路杰啊路杰,你这小子还真够呆的……”
他边说着,边打开宣传册在上面扫视。
而我只是尴尬地笑笑。m..cc
——另一边——
“所以,你认为刚刚的杜晓骞……”
“是啊,他如果不是像我们一样的『神裔』,就是和路杰一样的『结缘者』,虽然,他身上的魔力气息相当微弱,微弱到有点不太可能是『神裔』和『结缘者』,但也不排除他隐藏了自己魔力的可能,而且,他身上的那股魔力,比你我身上的魔力还要更加纯粹。”
娄鸣皱着眉说出他的想法。
我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往扑朔迷离的方向发展了,我捏住裙角,然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娄鸣……你的计划,真的可以抓住裴格吗?别再到时候兽没抓住,还把话剧演出搞砸了。”
“你放心,为了以防万一我抓不住他,还会有别的兽在外面等着他呢。”
“别的兽?”
“对,我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把裴格,当然,也可以说是裴垦所犯下的罪行都整理好,然后交给白大哥了,白大哥说早上六点他们局里就有便衣警察过来……如果我和校园安保队拿他没辙也就算了,难道警察还降伏不了他吗?”
一想到会有便衣警察过来,我便稍微放心了,毕竟青云市警察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除了一些相当棘手,别市的警察都很难搞定的案子可能要拖一段时间之外,其他的案子基本上很快就能告破,早年间的特大草食性兽人肉块走私案就是经我们青云市的警察之手从而侦破的,可以说,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兽民们的保护者。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放心了,先走了。”
“你要去哪儿啊罗娜学姐?”
正准备离开,他突然叫住了我。
“哦,去找教务处的老师,有些事情我要处理一下。”
我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因为我很清楚,在娄鸣面前,撒谎是很容易被识破的。
他是个非常机灵,也相当细致的兽,就算是我说这话时,一个不自然的表情被他看到,他都能反应过来我是在撒谎,从而又开始纠缠我。
我这次,并不是去找什么教务处的老师。
而是去找我们的校长,夏繁森。
他在校长室直接用手机给我打了个电话,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想要告诉我们关于一些事情的真相。
我并不清楚他意欲何为,只希望他真的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想告诉我们那些我们应该知道的事情就好。
我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学校的办公楼,然后坐电梯来到了办公楼的顶层。
这里的装潢相对起学校其他楼栋的装潢要古板许多,但并不破旧,墙壁都涂满了蓝色的油漆,多少给来到这里的兽一种压抑的感觉。
其中一个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从门后走出了一个一头银灰色短发的雌性兔子兽人。
这个雌性兔子兽人,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施丽兰,是个平常说话非常和蔼的兽,我们很多学生都对她有着很不错的印象。
而且,虽然她是个兔子兽人,但身高却意外的高呢,据说这是因为她有北极兔兽人的血统的缘故。
“呦,这不是罗娜同学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用看起来很和蔼的,眼角下垂的双眼望着我,眼神之中透露出了几分疑惑。
“哦,施校长您好,孟校长说找我有事,所以我就来了。”
“孟校长?”
她听我这么说,眉头微蹙,露出了更加疑惑的神色。
“怎么了吗,施校长?”
“孟校长他这会儿应该不在吧?我刚才就有事敲他办公室的门,当时里面好像没有兽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回应,等了一下又去了一趟,发现还是没有回应……罗娜同学你说孟校长他叫你来这里有事,他是几点通知的你呢?”
“哦,应该是9点58分,我记得很清楚。”
“9点58……我那阵敲他门的时候是10点5分,第二次是7分钟之前,啧,什么情况啊这是。”
施丽兰副校长从门后走了出来,然后又敲了敲门。
“孟校,孟校,你在吗?”
可是校长办公室仍然没有回应,于是施丽兰副校长又拧了拧门把手,却发现怎么拧都打不开门,应该是有谁把门反锁了。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产生了一股不妙的预感,之后赶快去看门老师那里拿了钥匙,打开校长办公室的门。
只见,孟繁森校长倒在地上,身子之下全是红色的液体,右手伸了出来,似乎是想要挽留住什么。
而他的桌子上,全都是些摆放得乱七八糟的文件,就连他平时最心爱的茶叶也都撒了一地。
我们两个捂住嘴,失声惊叫,而我更是因为这种血腥味道,而感到胃里一阵翻滚,难受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