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中午吃饭时间。
魏平安单独跟张宝强和陈宜秀凑一起。
丁立军识趣的打了饭就回车间了。
都是提前安排妥的。
魏平安要提前跟这存着心思的小两口沟通一下。
要不然事到关头再弄出别的幺蛾子,自己这当师傅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虽说大概率不可能出现,但魏平安还是习惯了未雨绸缪。
就像战场上逢林莫入的经验。
降低自己踩坑的几率。
“你俩的心思呢,昨晚宝强跟我说了,缝纫机这事,钱好办,就是票不趁手。”
魏平安吃了饭,跟这俩瞅着他,等他训话的“晚辈”,一副家长派头的说着。
其实,他也不过是婚后还没一个月的新手而已。
但两世为人,心里不慌。
还有点小窃喜。
仿佛找到了十几年后自己训自家儿子的感觉。
“昨个儿我找车间徐主任打听过,有个去乡下收猪肉的任务,早上也跟食堂的刘主任打问过,一头200多斤的大猪,能换一张缝纫机票。这事儿呢,我回头想想折,能给你们解决了。婚姻大事,可不能因为一个缝纫机就难为两边的家。”
“你们不明白,婚姻嫁娶的不是你们两个人,而是两个家。以后过日子,两边的爹娘要是一开始就对你们各自有意见,这日子以后还不总是磕磕绊绊的?”
“别人娘家要彩礼,是为了表示对自己闺女的重视,希望对面亲家看中自己家女儿。随嫁妆也是这么个道理……”
陈宜秀还是头一次听张宝强这个比他还小一点的师傅讲大道理。
别说,陈宜秀有些惊到了。
说的句句在理,头头是道。
都是一个年龄段的青年,也都是初中生文凭,咋魏平安师傅就能这么厉害呢?
难道等级越高的钳工师傅,其他能力也会变得强大起来吗?
感觉没道理啊。
就有点玄乎。
陈宜秀被瞬间吸粉,只剩下一个劲儿的点头了。
连魏平安说先走,让他们再好好商量一下,也忘记了说再见,就是点头。
你厉害,你说啥就是啥,点头就完了。
张宝强咧着嘴傻笑。
以后这是自家婆娘,也相当认可师傅。
与有荣焉。
中午还有点时间,魏平安溜达着去了6号仓库那边。
安阳正在水管那边刷洗盒饭。
还有一套盒饭盖着,估计是有剩下的菜,准备晚上带回去。
安志勇还是那个样子,但精神头却完全变了。
就像是突然老了二十岁。
一张藤椅在小传达室门口,阳光下斑驳的灰白头发也透露着一丝颓废感,当初意气风发的安副科长,现在一副小老头的样子。
魏平安有些恍惚。
有点心酸。
毕竟当时也是聊得来的朋友。
还专门趁过年给自己撑场子。
自己是完全可以帮他多做一些事情的。
看到了藤椅旁的传达室墙上,倚着一根拐杖,残疾人专用的那种。
走近了,才发现安志勇一条左裤腿是打了结的。
“哎,魏师傅过来了……”
“前段时间忙,也没能过来看看你,伤势咋样了?”
安志勇左手还包着纱布,脸上有一道疤,现在看着也并不狰狞,反而有点英雄迟暮的感觉。
“好差不多了,不影响生活。”
安志勇挣扎着坐直了身子,并没有起身。
他是了解魏平安的,两人之间也并不会因为这个说事。
聊了二十来分钟。
魏平安给安志勇留下了半包烟,不是啥好烟,国防牌。
寓意挺好。
作为海陆空三军之一,这会儿国防香烟依旧供不应求,魏平安也是机缘巧合才有幸“买”到了一盒。
没有过滤嘴,魏平安享受不太了,借花献佛给了安志勇。
安阳跟着魏平安一起走了,要回车间上班。
安志勇望着远去的两道身影,左手忍不住按在了大腿上。
手指绷紧,却丝毫感觉不到左腿的疼痛。
刚才两人有聊过他的那个战友,隔壁临床的崔刚同志。
安志勇说他被转院去了别处,一直再没有联系过。
魏平安当时像是随口问,实则心中念头飞转。
或许,要不是安志勇伤的是腿,也有可能被接受改造吧。
如果……真有这种事的话。
那可就,有意思多了。
有这个念头的时候,魏平安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不久后的一次意外,他真就碰到了那个曾让他心心念念的大美女。
一个波浪卷长发,有着傲人身材,能用大宝贝儿喷射高热火焰的爱美神……
嗯……金枪客,貌似就是沈阳军区的。
下午。
魏平安的徒弟们都是实力大于目前的级别,所以自己手里的活很容易就做完。
接着就是魏平安的授课时间。
四人都乐在其中。
直到下班。
“我先去接媳妇下班,等吃了饭去陈宜秀家帮你说亲去……”
张宝强的家里昨天是要给魏平安拿些东西的,都准备好了,是登门说亲的上门礼。
但魏平安怎么能要呢,他又不缺这些东西。
权当是做师傅的给徒弟尽一点力所能及吧。
陈宜秀家住的大院,跟魏平安所在的四合院距离并不太远,隔着五六个胡同,步行也就一刻钟左右。
规格也都差不多。
三进的四合院,住中院西厢房。
一家三代9口人,挤在三间房子里,陈宜秀排行老大。
此时也都知道大闺女对象的师傅要登门说亲,早就准备好了。
规格还不小,有茶叶高沫。
高沫就是茶叶沫子,高沫的规格也算不错了。
好些人家,茶叶沫也没有呢。
魏平安的年纪起初是真的让陈宜秀的父母惊了一下,但随着谈话,内容渐进,也发现别看人家年龄不大,却也真有本事。
谈吐很有水平。
不愧是在偌大的轧钢厂当师傅的角色。
魏平安没有再强调缝纫机的事,两个青年又是自由恋爱,两情相悦。
也就没了门槛。
在魏平安看来,两家长辈都是讲道理的,不苛刻,不强词夺理。
这就很不容易。
张宝强和陈宜秀两口子,不管以后怎样,这俩一定是日子过的舒心的那一对。
等魏平安告辞离开。
陈宜秀的母亲一边收拾,一边问闺女:“那缝纫机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对家没有再提吗?”
“哪里是啊,是宝强的师傅给解决了。”
“这么大的事,要是算上票,得200多块呢,魏师傅都给解决啊?”
“可不是嘛。不过宝强说,票是师傅给的,钱以后我们自己攒够了,就还给师傅去。”
“啧啧……这师傅,真心不错啊,年纪也不大呢……”
“妈,你想啥呢,魏师傅都结婚了,对象就在交道口派出所上班。”
“死丫头,我能想啥,还不是觉得你对象有个有本事的师傅,以后你们小两口家里有啥事,也能帮得上……”
陈宜秀父亲没说话。
两个家庭的情况也有些相像。
这就更难得了。
女人当家的家庭,万里挑一。
整个四九城也不知道有没有上两位数的耙耳朵。
其中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凑上了。
陈父虽然没说话,但手里并没闲着。
把泡了好几泡的茶叶沫倒进罐头瓶里。
那是他喝水的杯子。
继续添水继续喝,还有滋味儿呢,可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