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来盘大骨棒,再来一份五彩大拉皮,外加三瓶老雪……”
赚了三十块的“月生”,意气风发,恰巧还是小年夜,饥肠辘辘的他走进了骨头馆。
这是一家百年老店,酱大骨就是一绝,宣传标语是“吃大骨,健如虎”。
“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服务员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大骨头,这是“月生”自小的最爱。
顾不上形象的他,甩开腮帮子一顿啃,他也来不及用手套,直接上手,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还不时发出声音:
“啊,真香……”
人在吃不饱的时候,能吃上一顿酱大骨,吸吮着骨水油,那就好比吃了仙丹一样。
芥末红油拌的拉皮,他夹了一筷子,又喝了一瓶老雪!
不由打了个饱嗝,片刻后,四块大骨头,一大盘子拉皮,被他造个精光,那骨头啃的,狗看见了都嫌弃……
“服务员,结账。”
酒足饭饱的他,轻声唤道。
“您好先生,一共是一百二。”
月生瞬间清醒:“一百二?啤酒多少钱啊?”
“啤酒十五!”
服务员原本和善的语气,顷刻间嫌弃的意味明显。
外面五块一瓶的闷倒驴,摇身一变涨了三倍,裤兜就两百八的他,不由心痛了一下。
一下午的摆摊生涯,刚好够两瓶啤酒的钱,月生紧了紧衣衫,迎着寒风刺骨的天气,走出了骨头馆。
“我呸…!没钱还装大尾巴狼,喝一瓶啤酒都尼玛算计。”
小伙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重重的啐了一口。
与无处可去的“月生”相比,“陈世楣”却举杯畅饮,大宴宾客!
“冈本先生,您看看这八刀蝉,典型的汉代玉器…”
合伙人“陈有志”,附和道:“先生那是鉴赏古玉的行家,汉八刀对冈本先生来说,就是一眼货。”
两人一唱一和,推销着这枚八刀玉蝉,他俩眼中看见的是百元大钞,而冈本健次郎看见的却是,无与伦比的历史痕迹…
这就是藏家与商贩的区别!
“冈本”把玉蝉捧在手心,眼中泛起一丝贪婪,毕竟真正的汉代玉蝉,少之又少,用凤毛麟角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古人口琀的汉代玉蝉,真正的汉八刀工艺,用价钱来形容,多少都会显得苍白!
无论它是佩戴,还是口琀,都不影响这小小的古董物价,背后的研究价值。
玉蝉在新石器时代的红山文化,良楚文渚文化,石家河文化遗址中都曾有发现,后至贯穿汉代,“蝉”都是重要的题材之一。
区分玉蝉是口琀还是佩戴之物,主要就是看其是否有孔洞。
古人把“蝉”的羽化,比喻成重生,因此把玉蝉放到死者的口中。
“先生……!”
陈有志见“冈本”许久未语,盯着玉蝉一言不发,便轻轻唤了一声。
“八嘎,吓爷一跳。”
冈本赏玉神魂深陷,因此闻言微微一怔,不由面色一沉。
自从给“破烂张”做局以后,他深居简出,但始终都在暗中观察,看着羽翼渐丰的“陈有志”,又荣升了会长,便气不打一处来。
利益共存的陈世楣,欲擒故纵道:“有志哥,这就是您的不对啦……
您怎么能打扰“冈本”先生的冥想呐?虽然汉八刀可遇不可求,那也比不了先生的神思。”
“多少钱?”
冈本健次郎指了指手中的玉蝉。
两人相互对视,不约而同的偷瞄了一眼“冈本”。
玉蝉毕竟是陈有志花了十四万代劳别人所得,因此他想要卖一个高价,思忖片刻道:
“九十万……!”
还未等他继续介绍,“冈本”却急忙插了一句话,制止道:
“九十万?
哼哼……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世楣倒是气定神闲,毕竟自己已经挣了四万,无乱买卖能不能成交,他都是渔翁,反倒态度淡然,坐山观虎斗……
“在下愚笨,还望先生赐教!”
有一丝焦虑的“大白话”陈有志,却急不可耐,买玉蝉只是想阻挡“月生”咸鱼翻身,未来得及细细品评八刀蝉的真谛,所以他面露疑惑?
老奸巨猾的“冈本”,观色察言,知道自己一语中的:
“你二人可否知道,破烂张为何落魄?”
他俩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倒卖墓葬之物……,想必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此物不能见光
所以说,九十万的价格,那是市场价。”
冈本放下手中的雪茄,又顿了顿语气:“偷来的黄金,还想卖到正价,只能给自己徒增烦恼…
破烂张能躲过牢狱之灾,他付出了全部身家,你俩可否能做到?”
句句诛心的话语,令其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无法作答!
“冈本”一见时机成熟,淡淡又道:“八刀蝉确实不错,但惟独少了几分灵气,玉体发干…”
陈有志就像找到了出口,急忙拿起了玉蝉,在脸上使劲的蹭油:
“冈本先生,咱们都是老朋友,明人不说暗话,这物件的确是出土之物……
但不是经过我们之手,所以没什么风险可言
这是其一!
其二,玉器经过土沁,所以才会暗淡无光,盘玩数月,便会熠熠生辉,包浆自显,您看……”
他把蹭过人体脸油的玉蝉,递给了冈本。
“我说你是个二货,你还不承认,什么都干往脸上蹭,这是尸体口琀之物,你也不嫌晦气,你就不怕冤魂晚上敲你家房门?”
陈有志闻言,吓了一跳,紧忙把玉蝉一丢,瑟瑟发抖道:“这明明是佩戴之物?先生何出此言……”
“汉朝以前,古人丧葬的时候有九塞,死人身上的九个地方都得塞住!
分别为口塞,鼻塞,和肛塞……
你知道这是从哪个部位掏出来的,你就往脸上蹭!
区分口琀,还是佩戴,非常简单,这枚玉蝉没有孔洞,显然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能平安无事的转出去,你就烧高香吧!”
陈世楣眼底闪过了一抹窃喜,机智的他,没有合股,而是选择事后三七开,即避免了罗乱,还能现得利润,又摆了“月生”一道,也在地摊扬了名,真可谓一举多得……
“先生您别吓我,怎么说我也是为您出过力的,怎们不说九十万,依您所见,什么价格您愿意收吧?”
陈有志的胆怯,是他的一个软肋,被人一忽悠,原本价值百万的汉代八刀白玉蝉,被贬低得一无是处,所以他委曲求全道。
冈本故作姿态,勉强的伸出五指……
陈有志大喜过望:“五十万?”
“放屁,五万!”
冈本望向他,鄙夷的啐道。
坐在一旁的“陈世楣”,差点没笑出声,咬着嘴唇,强忍着没笑出声音……
“冈本姥爷,我实话实说,玉蝉是我在地摊淘的,花了十四万,您就念在咱俩并肩作战的情面上,别让我亏了就行!”
这是“陈有志”的独资,他讪讪的祈求了一句。
“有志啊!不是老哥点拨你,你也老大不小啦,人情世故不懂吗?要不是念在你我并肩的情面上,别说五万…
就算你送给我,我都不会收,马上过年了,谁会买一个“地雷”拿回家,牢饭可不好吃啊!”
气的“陈有志”七窍生烟,他望向冈本揣度良久,拍案而起道:
“真他妈晦气,算啦!再怎么说,肥水也没流外人田
五万就五万,哥们认栽啦……”
此时闲逛大街的“月生”,依旧无处可去,他望着百家灯火,看着夜色阑珊,叹息沮丧声不绝于耳:
“老天爷,你睡着啦,干嘛老跟我过不去?”
月色朦胧,冷风渐起,高楼大厦,窗明几净,辛苦一年的百姓,举杯畅饮,诉说总觉这一年中的点点滴滴……
亦或收成满满,亦或志气难平?
但无论好与坏,人家总有一个栖身之所,而“月生”却走投无门,生不逢时的他,还是推开了自助银行的大门,在这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小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