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长相温婉明丽,身子娇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却说出了带刀子的话。
“世子英明,怎么会过分。这女的一上来就自荐枕席,肯定不是好女子。”苏言裳露出一抹嘲讽的神色。
男子大概就喜欢这样不守规矩的“坏”女子。
“你倒是厉害,该不会早就认识她,知道了她的底细吧?”易凌云玩世不恭地笑道。
苏言裳心中一阵猛跳。
她确实早就认识她,可那是前世,易凌云不会看出来了吧。
她下意识低头,掩饰自己的心虚。
易凌云看得出梅若莲不是个好的,是因为他知道对方背叛他亲生大哥的缘故。
而眼前这女的,第一次见梅若莲,怎么知道她不是个好的,就因为她刚才说要为妾的那几句话吗?可是那些话在他看来,也没什么过分的地方,甚至能激起人的恻隐。
女子不仅说话带刀,眼神也如刀。
齐云苍自嘲一笑。
若不是他前世和梅若莲熟识,他如今还会觉得对方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偶然救了她。
她想要跟着他,说不当妻,只当妾。
他受不了那泫然欲泣的眼神,觉得她温柔善良可怜,在一次次的接触中,他深陷......
甚至还想休妻,只为将她娶回家,当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
那时候他以为,他是她的天。
他绝不会想到,从救她那刻开始,就一步步走入对方设的陷阱。
苏言裳见齐云苍不说话,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齐云苍被拉回了思绪。
“这只是奴家一个小女子浅薄的认识,事实上,男人也许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易凌云眼皮一跳:这说的就是他那只会打仗的愚孝大哥。
“这样的女子?是哪样的女子?男子又中意哪样的女子?”齐云苍挑眉问。
“男子一面讨伐女子不守规矩,一面中意那些不守规矩的女子。”苏言裳道。
“哎,你这说法有些意思,还真是一针见血字字珠玑啊!”真应该让他亲大哥听听,易凌云腹诽。
只是想到五年前那次出征之后,就一直未归的亲大哥,他就有些难受。
直到今日,他都不太相信他那勇猛无比的大哥真的死了!
“如果男子发现那女子欺骗了他,便不会中意她了。所以我们的看法应该也是一致的。”
“如此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苏言裳冷冷道。
“什么问题?”易凌云对眼前女子的言论越来越感兴趣,“快说说看。”
“男子对那女子并不欢喜,至少不十分真心。”
“可是曾经他很想娶她,难道这还不是欢喜吗?”齐云苍看向远方,似是回忆。
苏言裳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我所认为的欢喜,是他发现对方不那么完美,或做错了许多,仍然接受和包容她,哪怕是丢了命!”
如她坠落山崖那一刻还念着他,即使他如此令人恨呢!
如今仍然不能释怀,由爱生恨,那才是真心吧!
“说得好!”易凌云看苏言裳的目光简直充满崇拜,“我大嫂就是总能包容我大哥,无论大哥对她如何冷淡,甚至过分,她都一如既往一往情深,可是我大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齐云苍皱紧眉头:“你这话,敢在你大哥面前说?”
易凌云摸摸脑袋:“这不是,反正他也听不到了吗?”
苏言裳的心噗噗跳得厉害。
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人懂她。
那人竟然是他的亲弟弟,前世他的小叔子,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少年。
苏言裳苦笑,连他弟弟都懂,只有他不懂吧。
或者,即使他懂,也不会中意自己吧。
这一刻苏言裳好想哭。
哭她飞蛾扑火般的前世!
哭她失败的人生!
哭这世上终于有人懂她!
其实齐云苍是震惊的,惊易凌云竟是这样的看法,惊眼前女子的通透。
前世的时候,也没见这个亲弟弟对他说过那些话呀!
苏言裳终于强忍住泪水,福了一礼要离开。
齐云苍吩咐下人将她带到桃苑。
“你的......侄子,现在可好?”齐云苍问易凌云。
易凌云呷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枣糕,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道:“好,好得很,刚承袭了爵位,余氏高兴着呢!”
齐云苍闭了闭眼:没想到最后还是余氏给他留了血脉。
镇北侯府此时一片欢庆,连一直恹恹的易老夫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余氏一脸的志得意满,也有几分庆幸:“龚嬷嬷,多亏了你当年提醒我,才有了今日的小侯爷。”
她可以依靠这个小侯爷,一辈子过得很好,等死老太婆一死,她在整个镇北侯府,那就是最有权力的存在。
五年前,龚嬷嬷:“姨娘小产必不能马上再有孕,将军又将奔赴战场不知归期,不如就收买了大夫,说这一胎勉强保住,姨娘就卧榻七个月,之后老奴安排一个初生儿,那姨娘您就是这府中长子的生母,甚至,在将军回来前,那是他唯一的儿子,那么主母被休,你就是最有可能上位的。”
余氏心中一颤,被龚嬷嬷这大胆的想法惊到了。
她原本也只是想利用这事,将封长宁这个占了她位置的正妻赶出去罢了。
如今对方已经被赶去了别庄,目的达成,她没想还能这么做。
“可是嬷嬷,如此,那孩子的血脉......”
就不是将军的血脉了。
“哼,怕什么,将军会回来的,只要您再次生下儿子,那么让另一个儿子消失又有何难?如今最重要的是取代主母的位置。”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大将军再也没能回来,这“儿子”真的成了将军府的唯一血脉。
余氏没能被扶正,如今却不是正室,也是正室了。
现在府里所有的下人谁不叫她一声“夫人”,只因这易大将军唯一的血脉由她所出。
“嬷嬷,如今哥儿成了侯爷,有了爵位,我倒是担心......”
“夫人是担心他?不用担心,且不说当时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封氏也有了身孕,就说后来封氏在那种情况下早产,孩子定然活不成。”
五年前大将军去往边关后,他们发现被赶到庄子上的封长宁也有了孕,本打算在七个月后逼她早产,将她生下的孩子抢过来当成是自己生的,结果当天封氏不禁吓,竟大出血,大出血之后还能逃,平时柔弱胆小的她竟然还刚烈得抱娃跳了崖。
“可是那孩子的尸体并没有找着。”余氏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封氏已经不在,就算那孩子命大不死出现在京城,也没人知道他是谁。”
余氏点点头,终于放心。
此刻桃苑热热闹闹,由信国公夫人卢氏主持的活动已经进行了一半。
冯佳贤已经表演过。
顶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她再一次让人感受到了她的名副其实。
卢氏对她也很是喜爱,让她坐在离自己很近的位置,让一众贵女嫉妒坏了。
“这位是......”见一个陌生姑娘进了桃苑,卢氏问了身边的嬷嬷。
冯佳贤也看到苏言裳回来了,刚刚进门的时候她没注意,不知什么时候人就不见了。
苏言裳到过国公府,但眼下看来,国公夫人并不认识她。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想必上回是国公府其他房的人找的她。
国公府除了大房,其他人是无法袭爵的,那她是看不上的。
于是她道:“这是我们府上的表姑娘。”
冯佳贤说的是“表姑娘”,而不是“我表妹”,也没有道出姓甚名谁,这简单的道歉表明了她的不受待见。
国公夫人淡淡扫了苏言裳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她听出冯佳贤话里对苏言裳的不屑,因为对冯佳贤颇为欣赏,特别是刚还听说了,顾贵妃有意请她去给景阳公主当教琴女夫子时,更是表现出对她的青睐,于是对冯佳贤不喜的苏言裳也就淡淡的。
其他几个同冯佳贤玩得好的贵女,还有对这京城第一才女崇拜,或想要巴结她的贵女,都明白了冯佳贤的意思。
这就是侯府一个不受待见的表姑娘,许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谁家没几个打秋风的亲戚呢?
冯佳贤心里暗自得意:有她在,苏言裳休出头。
没有她的引荐,她甚至连朋友都交不成。
她看向杨琼的位置,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只见杨琼说道:“刚刚那么多人都表演了才艺,你来晚了,也该表演些什么。”
冯佳贤得意,即使她不说,也会有人替她说。
定宁侯府出身的京城第一才女,有的是人巴结和吹捧。
而苏言裳,这个穷乡僻壤之地长大的女子,还不知去向五年,能有什么才艺。
冯佳贤解围道:“表妹刚到京城,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怕是不太适合表演。”
“既然敢来京城,以后都是要融入我们圈子的,除非你不愿意,那可以什么都不做。”杨琼咄咄逼人道。
她就知道这回马屁是拍对了。
苏言裳这就没有退路了。
她凌厉的目光看向不怀好意的杨琼:“杨大姑娘,又是你。”
“是,你想怎么样?”杨琼见对方回应,立即如斗鸡般。
“刚刚的药方你收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