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我想你好好休息,如果实在想做,随便做做就好,不必太费心。”
郭娘子这些年很苦,丈夫去参军后就一直没回来,她出了侯府回到家乡后,儿子和儿媳又意外死去,自己一人带着孙子过活,好在乡里乡亲的平日里会照看帮助,但被欺负的时候也很多。
“我是个干活的人,虽然是眼瞎了,但若是一日不做事,这都坐不住,心里也闲得慌。”
“好,那你随心就好。”
苏言裳已经请了两个小丫鬟服侍郭娘子和小宝二人,至少平日里的琐事都不需要郭娘子亲自动手,如此她想做什么由她好了。
世界上最难得的,就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比如前世,她想同外祖父学经商,母亲却不许。
她想在烂漫的春日里同其他小娘子一样出门踏青,母亲不许。
她想好好做某人的妻,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所有人都不许。
重生后,她想学杀人,师父却教了她医术……
如今,她可以经商,可以踏青,可以不嫁人,甚至还可以杀人。
今日苏言裳一大早便出门了,在去太医院的路上遇到了下值的周太医。
“周太医,我教你一套针法吧!”
而自打苏言裳的奶娘蒙氏到了府上,冯佳贤就一直坐立难安,昨日又知道了苏言裳竟然治好鄱阳郡主,她更是一整夜都心烦意乱。
虽然女子行医在她看来很不堪,但对方救的却是皇亲国戚,再不堪也是得了好的。
苏言裳太超出她的掌控了,她得快些行动。
自从上回顾六郎事件后,某些事,她也不敢再找人帮忙。
只有自己是信得过的。
得知苏言裳一大早便出去了,她就一个人来到了听云轩。铃铛正在整理花草,整得小径有些凌乱。
低头干活的铃铛余光扫过院门,随后朝着里头叫道:“蒙家娘子,蒙家娘子,快出来帮着我打扫打扫。”
蒙氏闻声,拿了扫帚出来,帮着铃铛打扫起来。
她看了一眼冯佳贤,见她穿着讲究,想必定然是府上的小姐,便有些无措。从前都是与商户人家接触,这勋贵的府上听说规矩挺多,她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便看了眼铃铛,见她自顾自地割草,她也低下头,扫起地来。
“言裳表妹在吗?”
商户人家连下人都不如勋贵的下人。
铃铛没理冯佳贤,提着镰刀,往里头的方向走去:“蒙家娘子,我先去厨房看看,你悠着点儿扫,扫干净了帮我烧个水。”
“哦——”蒙氏本有些尴尬,铃铛已经离开,她要赶紧扫完小径,也赶紧离开。
冯佳贤见铃铛走了,握着什么东西的拳头一紧。
她沿着小径走向蒙氏,突然“啊——”的一声惨叫,随即整个人跌倒在地,想抱又不敢抱她的右脚,哼哼唧唧地,竟有些喘起来。
蒙氏被那惨叫声吓了一跳,丢开扫帚大叫:“你这是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啊?”
“快去叫人啊!叫大夫!”
冯佳贤叫喊着,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不知踩到了什么,她只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
低头看见一片血迹已经将裙摆染红,她惊恐地尖叫:“啊——啊——啊——”
此刻她已无法说出更多,只重复着一个字,她颤抖地撩开裙摆,只见她的右脚被一个铁夹夹住。
冯佳贤差点晕倒!
她想伸手掰开那个铁架,但碰一下就会更疼,她不敢动了。
“快来救我,快救我——”
冯佳贤不待见苏言裳,并没有给苏言裳安排下人,连粗使的下人都没有,后来她失了学习管家的机会,但沈氏事多,以为之前冯佳贤都安排好了,所以从来没有过问此事。
此时整个听云轩,除了她就只剩蒙氏。
“怎么办,我要找谁?”蒙氏惊慌失措,她害怕这个小姐在这儿出了事,会对苏言裳不利,但现在,她只能叫人去请大夫。
这是姑娘从外头弄回来的鼠夹,威力可大了,这样下去,这人真要死了。
好在跑出听云轩没多远,她就遇到侯府的一个下人,传达有姑娘在听云轩受伤后,那人便去禀了老夫人和沈氏。
二人派人去请大夫后,老夫人慢悠悠地向听云轩走去,她本不想去,但想到能亲眼看苏言裳那小蹄子受伤,她很快意,于是她去了。
而沈氏却是急匆匆地小跑了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听云轩,见到受伤的竟然是冯佳贤,都面色剧变,看到了那鼠夹,冯老夫人陡然大发雷霆:“这东西怎会搁这儿?苏言裳呢?这听云轩的下人,都给我叫来!”
“姑娘她出门去了。”叫了人之后又回来的蒙氏就跪在了一旁,铃铛却不见人影。
沈氏完全关注自己的女儿,没发觉这院里的下人竟然那么少。
周太医正巧在离侯府不远的地方,很快便被带到了侯府。
看到那伤势,周大夫骇了一跳:谁会在府里的道路中间放上这玩意儿?
“周太医,快看看我女儿,你要救她呀!”沈氏十分焦急,担心女儿的伤势。
冯老夫人想得更多一些:不要落下病根才好,万一……这亲事……
“太医,太医,快救我,我还有没有救?”冯佳贤面色煞白,几缕额发混了汗黏在脸上,整个人如刚从水中捞出一般。
周太医正是顾六郎受伤时被请去的太医之一,尤为擅长外伤。他仔细观察了伤口,答道:“老夫先给你止血,然后敷上麻筋散,之后,老夫会给你拿下这个夹子,会有些疼痛,冯大姑娘请忍耐着些。”
冯佳贤被抬到听云轩的西厢房,周大夫写了一张药方让人熬上后,便开始治疗流程。
他拿出一套银针,有些不够自信。
小娘子说刚学会施针,一定要用狠劲儿,还不能太快,找准穴位使劲扎就行。
在脑中过了一遍动作,周太医不算太快地在伤口周围下了针,冯佳贤几乎要疼晕过去,但那伤口很快便不再流血。
冯老夫人和沈氏看着心疼万分。
周太医很是惊叹。这从有些嚣张、但针术很好的小娘子那儿学到针法真的如此有效!要知道,连姜院正都无法用针止血,他见对方试过,但没成功。
见血止住了,冯佳贤急促地呼吸着问道:“太医,我这会不会……会不会影响走路?”
“吃了老夫开的药,就不会影响走路,但这药引比较特别。”
冯老夫人听出了些蹊跷:“周太医,但说无妨。”
周太医有些尴尬,咳了两声道:“这需要母亲的血做药引。”
冯佳贤面色一白,又听周太医道:“毕竟伤及筋骨。这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个秘方,效果极好。”
“当然当然,我们不是不信周太医,我的血,尽管用。言姐放心,不会影响行走的。”沈氏是个爱女儿的好母亲,只要她有的,无论多困难都给儿女弄来。
“倒也不用紧张,只需一小汤匙罢了。”周太医又道,已经有了皱纹的老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他暗暗有些后悔,一辈子没说过那么过分的大话,今日是说了个透,都怪自己忍不住……哎——
今日下值后回家路上,那个有些嚣张……针法很好的苏小娘子突然出现,说教他一套针法愿不愿意,那自是很愿意的,于是让他帮了这个忙。
目的他是不知晓,但想了想,取一小汤匙血也不会害死人,便也不那么纠结。
所以今日他才会及时地出现在侯府附近。
但苏小娘子怎么会知道今日冯大姑娘会受伤呢?
周太医瞳孔猛然一缩,顿觉自己知道太多,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沈氏不紧张,冯佳贤却很紧张。需要亲生母亲的血做药引,若不是亲生母亲呢?是不是就会变成跛子?
这一紧张,伤口似乎更疼了。
“大人,这——非得用我母亲的血吗?母亲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冯佳贤疼得满脸泪花,转向沈氏,“娘,女儿不孝,不能用您的血当药引。”
沈氏一听就忍不住流泪:“没事的贤姐儿,就那么点儿而已,就和那蚊虫叮咬似的,你放心。”
冯老夫人也感慨万千,贤姐儿受了伤,还想着娘,全京城也不会有第二个了吧!真真是好姑娘。
“若不用这个药引,恐效果不佳。”周太医不想再多说,下一步,他就要给对方上麻筋散。
他满脑子里都在想着,这针能让血不流,是否也能让伤口不疼。下回嚣张又厉害的小娘子再找他,他一定什么都答应。
麻筋散的效果果然还是不怎么行,取夹子的时候,冯佳贤疼得怀疑人生。
好在周太医曾经处理过类似的伤患,手法娴熟,很快便处理好了。
喘着粗气的冯佳贤泪流满面、有气无力道:“这就好了吗?真的不会成跛子吗?”
毕竟那么疼呢。
“吃了老夫开的药当然不会,但会留下疤痕。”伤口虽然未达筋骨,但也颇深,定然会留下疤痕了。
“疤痕?疤痕不能治好吗?这可如何是好?”能不变成跛子,就要考虑疤痕问题了。
“玉肤膏可以用一用,但仍会有痕迹。要说这天下能除疤的药,或许有,但老夫没有。”
“谁有?娘……娘……帮我买,花多少钱都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