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裳心里一个咯噔,很快将前铺后院所有房间都找了个遍,果然没人,最后在厨房的灶台边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个地点:顺心居。
苏言裳目眦欲裂,心中懊悔万分。她明知道杜掌柜不是好人,她却没有照看好乳娘,让她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我刚来就见小宝在这儿哭,他说昨日他的荷包不见了,天还没亮他就去外头找,结果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祖母。”赵掌柜道。
两刻钟后,苏言裳出现在了顺心居。这是一个位于南城中等大小的普通食肆,此时不是用饭时间,大堂里只见一个店小二百无聊赖地跷着二郎腿,见有人来,起身问了一句,便指了指里头的一个雅间,苏言裳便走了进去。
“没想到一夜成名的东来阁幕后老板,竟然是一女子,看样子,年纪还不大。”杜掌柜笑嘻嘻地说道,但从那笑里却是看不出任何善意。
苏言裳去东来阁是易了容的,原因之一是不想让定宁侯府知道,且不说冯老夫人会如何,沈氏就不会让她出来做事。
且这也不是她真正想经营的产业,一切不过是为了对付易老太婆罢了。所以也只有信国公夫人、鄱阳郡主和谢心媛知道苏言裳是这东来阁的老板。
“杜掌柜想要什么?”
“姑娘痛快!本以为你还会假装说你不在乎那瞎婆子,反威胁老夫呢。”
她会出现,便证明了她在乎乳娘,没什么可装的。
“既然姑娘痛快,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是吗?”
“并不知晓。”苏言裳在思索给杜掌柜下毒,逼他交出人的可能性。
对付顾六郎用的毒砂已经没有了,当时下山是偷跑,没办法带太多物什。
她倒是可以制作毒药,但许多药材得去深山里寻找,这空闲她一直都没腾出来。
用银针打穴理论上倒是可以让对方晕倒,但她没试过,没把握动作足够快是其一。
其二,就算对方晕倒了,她将如何背着一个体形硕大的男人出了这顺心居的门?顺心居正是这老狐狸的产业。
杜掌柜的笑意渐收,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既然姑娘不知道,杜某就好心告知,姑娘的生财路方向错了。”
“所以你绑架了我的人?原来杜老板这些年都是这样做生意的。”
只要有店面稍微出风头,就采取不法措施,竟是五年来云祥阁在京城稳居第一的原因。
“做生意便是如此,所以杜某奉劝姑娘,年纪轻轻的,还是在家绣绣花学学管家就好。”
“人在哪里?”苏言裳不想再与其多言。
“姑娘将店铺关了,告知天下人,太后寿宴那日,信国公夫人的衣裳出自云祥阁就好。”
“我怎么知道人就在你那里?万一我这么做了,你却不交出人当如何?”
杜掌柜露出狐狸般阴险的笑:“你以为你还有的选择?如今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若是让杜某等太久,休怪我不客气。”
“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何时放人?”
“只要姑娘有诚意,我能看到。”
“如此太过模糊,我需要一个数。”
“你关了门,然后我派人上信国公府的门,国公夫人能承认那是云祥阁的衣裳,就放人!”
杜掌柜是不会担心苏言裳与国公夫人串通的,毕竟身份相差太远。
虽然东来阁成功抢了楼记的店铺,但并不能说明她的后台能胜过镇北侯府,毕竟店铺是租的。且他听说,那楼掌柜被抓走后很快就放了出来,并没有受罚,可见对方的能量是不如镇北侯府的。
在京城做生意的,谁还不认识几个当官的?要是个个都顶用,那谁都能做到天下第一了。
这官和官还是有区别的,就算认识再大的官,人家也得愿意帮忙不是?
“好,杜掌柜说话算话。”
苏言裳回到东来阁,赵掌柜焦急问情况,面具男子也来了,正要出去找人。
“你要去哪里找?”苏言裳问。
她正要回来找面具男子帮忙。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对方却是帮了他许多,而此时,这个忙她也只能求他。
“把整个京城翻个遍的能力我还是有的。”面具男子倨傲道。
“如此太费时间,去找杜掌柜名下的店铺,还有这几个店铺。”苏言裳说了一串店铺的名字,包括刚刚才去的顺心居。
还得感谢易老太婆,竟然将她雇佣的所有掌柜名下产业调查得一清二楚,同账本放在了一起。
藏人自然是藏在自己的地盘最安全。
“这些你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面具男子一向自诩包打听无所不知,却发现自己太肤浅了。
“去吧,抓紧时间,发现人了让信得过的人回来报信,然后先不要救人,你在那头守着,不让郭婶子出事,这你能办到吧?”
“哦,我知道了,叫我不要打草惊蛇是吧?”也就是后头还有计划,他还真期待。
苏言裳按照杜掌柜的要求,将店门关了。一则消息渐渐在贵女间传递。
苏言裳等了一整日,没等到面具男子派人带回找到人的消息,却等回了面具男子。
“你那些地方我都找过了,并没有找到。还有没有遗漏,对了,我连城外的破庙什么的都去看过了,都没有。”
“去破庙作甚?”苏言裳问道。
“以前我就见过有人绑架人,往破庙里头带的,反正去杜狐狸郊外的庄子,都是要经过的嘛,顺道,顺道。”面具男子说起来头头是道,很有经验的样子。
苏言裳来回踱步,思考着多种可能性。其实她给的那些地址,已经包括了易老太婆的产业,都没有的话——
翌日,苏言裳早晨去了镇北侯府给小侯爷针灸,回来时给信国公世子齐云苍递了一张账单。
账单此刻就躺在齐云苍的茶几上,刚练武回来的他早已熟悉了苏言裳的套路,每次不过三五八千,这些他都不在乎:“去给苏姑娘兑现吧。”
他吩咐侍卫。
侍卫也以为是银子,拿起账单往外走着,打开一看,停下了脚步:“世子——”
齐云苍头皮一麻:该不会是一次性要了十万两吧!或者是千年人参?
“这回不是要银子。”
“那是要什么。”齐云苍伸手接过账单。
只见上头写着:人情一个。
齐云苍满头黑线。
苏言裳约他在品茗居碰面。
“苏姑娘找我何事?倒不必如此,我可以帮忙,但给小侯爷看诊的银子还是要付的。”
“你想帮我忙,然后让我欠你人情吗?不可能。”
“呵呵呵,苏姑娘什么时候都那么凌厉!”
苏言裳一怔,她已经变得如此尖锐了吗?太好了,她似乎有了很成功的改变。
“多谢夸奖!”
齐云苍一个愣怔:“不客气。”
“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找人为何不去官府?”
“因为我比较信任你。”
齐云苍惊讶这个回答。
“官府不会理睬我这样的小娘子。”苏言裳无奈道。
“既然如此,苏姑娘等消息便是。”
事实证明,找齐云苍是对的,他果然找到了郭娘子,在杜掌柜一个相好的家里,但并没有直接救出来。
苏言裳安排了面具男子去暗中守着。
翌日,一则消息在贵女间传开。
“你还不知道吧,太后寿辰那日,信国公夫人穿的那身,竟然不是新开的那东来阁的,而是云祥阁的,说是东来阁为了开店成名,竟然盗了云祥阁最新成品。”一个贵女石破天惊道。
“真的吗?不会吧,快跟我说那是假的,我还在东来阁定了衣裳,也不知能不能退。”另一贵女几日前还在得意她是姐妹中唯一订上东来阁衣裳的,如今心中焦急。
她可不想穿偷盗品,于是拉着几人一同去东来阁退了订单,只是到了地方才发现没开门。
“我说呢,云祥阁开了那么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东来阁超了去,当时就我一人挺云祥阁,你们都争着去那什么东来阁。”
信国公府,国公夫人卢氏让人请来了杜掌柜。
每个季度,或者每逢重大节庆日子到来之前,杜掌柜都会派最好的裁衣娘子上国公府的门,给夫人姑娘男子们裁衣,但亲自来,这是第一次。
国公夫人请他来,定是为了那些传言。
待客的花厅,下人上了茶,卢氏不紧不慢问道:“这是你们云祥阁出的?”
杜掌柜看向卢氏所指方向,只见一长案上,整齐叠放着一套衣裙,赤色百鸟纹,深紫色牡丹纹,白色的纱……
杜掌柜脑中一个激灵,这是他魂牵梦萦的一套衣裳,自从听人说起,他就想亲自见一见,他让裁衣娘子按照传说画了几幅画,都不如这亲眼一见。
他眼中闪着光,却按下内心的激动:“正是。”
卢氏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杜掌柜:“你上前看清楚,真的是你们云祥阁的?”
杜掌柜激动上前,伸手触碰那衣裳,柔软的触感,不可思议的厚度,按说如此繁复的花纹,应是挺厚的了,但这半臂,却是不怎么厚的,一旁白色披帔,据说会闪着金色的星芒,还有隐约可见的祥云纹,但此刻却不见。
他很想拿起一观,可是又不敢,过分惊奇,国公夫人便不会相信他们云祥阁才是这衣裳的制作方了。
于是他看了片刻,转身对卢氏道:“确是云祥阁出品不错,这布料,这纹样,这手感,某再熟悉不过了。”
卢氏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一改刚刚的漫不经心:“那你可真是大胆,让我穿上这套衣裳参加太后的寿宴,裙摆居然不是十二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