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快来,坐我身边。
老夫人,哪儿不舒服?
昨晚我梦见我的大儿子了,你知道我大儿子吧,就是大英雄易大将军。老婆子我命苦啊!
怎么不知道,她太知道了,易大将军就是一个表面大仁大义,却对自己的妻子无比无情的男人。
我以为这辈子就是享福了,没想到儿子会英年早逝,只留下了一个孙子,还不是嫡孙,哼,我那大儿媳,不,是前大儿媳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若不是错娶了她,我绝对不会连嫡孙都没有。
苏言裳眉心一跳。
不仅如此,她还差点害死我现在的孙儿,他还在胎里的时候,那个毒妇就给余姨娘下毒,你说狠心不狠心,让她下十八层地狱老身都不解恨。结果老身只让她去了一个庄子享福,如今想想,老身实在是太好说话了。
去那庄子是享福?庄子很远,离那边的村庄也很远,有一回她发烧,外头下着暴雨,她的丫鬟想找个人搭把手先照顾她,她去找大夫都很难。
屋子也很小,这些都无所谓,她还被断了粮。她和唯一的丫鬟只能去山上挖野菜果腹,许是土壤不太好,不仅她们院子周边的地种不出什么来,就连野菜都长在很远的深山里,野兽常出没的地方。
因有了身子想要补一补,她只能用仅剩的几支发簪和一块玉牌去村里换了一些粮食和冬衣,这就是封长宁最后的日子。
这期间一直都没有人去看过她们,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琴棋书画的孕妇能做什么?
最可恨的是,她还走运得很,她有哪一点配得上我儿子?她不过是一个商户之女,只是因为这桩亲事是他父亲的心愿,我儿子孝顺,不想忤逆了他父亲,所以一直都没有休她。
我儿子最后一次上战场前,不知怎的,就将她休了,所以我儿子死了,便宜了她竟然不是寡妇了,她就应该一辈子给我儿守寡!易老夫人说到这里声音陡然高亢起来。
凭什么她可以离开我们家再去找其他男人享福?不要脸的女人,肮脏的女人,哼,老身意难平啊!
看来当初杀她的不是易老太婆了。老太婆若是知道她曾经有嫡孙,却被她活活逼死,会不会当场暴毙而亡呢?
老夫人,都过去了,您现在满身都是福气,最重要的是要保重身体。
没有过去,她没有过去,你知道吗?现在有人说那间铺子,就是云祥阁,是老身抢她的,他们知道个屁,那是她主动孝敬老身的,就是老身的了,她有什么资格拥有那样好的铺子?
云祥阁如今......
本来那些可恶的流言早就压了下去,谁知道,谁知道这几日又起来了,说老身是个抢儿媳妇财产的恶婆婆,让老身赶紧还银子,你说那些人安的什么心?是见我儿子不在了,这样欺负老身吗?老太婆说着哭了起来,眼泪绕过她过高的颧骨流下,使得那些处心积虑的斑更是明显。
是不是你前儿媳妇回来了?他们家除了偶然遇见封长宁墓的易凌云,还有那个害死她的凶手,也没人知道封长宁已经不在了,只以为她改嫁享福去了。
她回来做什么?已经不是一家人了,早已桥归桥,路归路......等等——易老夫人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主意。
苏言裳太了解她这个前婆婆了,每当她有这样的神情,就是肚子里憋着坏了,根据之前她的话,她猜测——
不过,今日还有别的事。
老夫人,今日怎么没见余姨娘?
她如今正在佛堂抄经祈福,瀚哥也到我这边来了,瀚哥不好带,许是老身睡不着的其中一个原因。
瀚哥何止不好带,比起她的风哥可差远了,二人可一点儿都不像是父子,风哥从小就好学聪颖,小小年纪就懂得心疼她。
而瀚哥对她简直就是冷漠,有时候还故意气她,所以说姨娘上不得台面,养出的孩子也是歪的,再辛苦,也得是她自己带,毕竟这是风哥唯一的儿子了。
苏言裳眸光闪动,瀚哥不好带?事实上,她觉得瀚哥非常好带,就看她在余青桐那里的情况,就知他是个再懂事不过的孩子了。
不过,齐云愈之前说找过了余姨娘的房间各处,都没找到貔貅令,那东西应该就在余姨娘的身上了。那小子怎么没和她说余姨娘在佛堂呢?在佛堂的话——
老夫人,刚刚扎了针,你就先睡上一会儿,不要睡太久了,就睡三炷香的工夫就好,嬷嬷,你可得看着,睡多了恐夜里难睡啊!
那嬷嬷答应着。平日苏言裳上门,针灸的时间老夫人就已经睡着了,但今日针灸时,她却异常兴奋,也许是因为夜里梦见了最心爱的儿子的缘故。
等待的时间,苏言裳说要如厕,嬷嬷就让一个小丫鬟领着苏言裳去了。
苏大夫,那边就是茅房。
好,我自己过去就好。
小丫鬟就在大树下等着,离茅房还有一段距离。
齐云愈从茅房边的一棵树上倒挂下来。
你想办法让余姨娘昏倒。
齐云愈接到任务,立即去执行了。
如厕回来,苏言裳又在老夫人的院子待了一会儿,还未拔针,就有下人急匆匆地冲到了门外。
老夫人——
易老夫人虽然针灸着,但睡得还是很不安稳,这一慌张的叫声,就让她整个身子抽动了一下,惊醒了过来。
嬷嬷严肃着脸走出门去:是谁在这大呼小叫,拉下去打***板!
嬷嬷饶命啊,是余姨娘在佛堂那边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你都吵着老夫人了!
余姨娘在佛堂昏过去了。
易老夫人咳嗽了几声:什么事?
嬷嬷立即回屋将余姨娘昏倒的事说了。
昏倒那就去外头找大夫。苏大夫,你再给我下针,让老身再睡会儿。
好的老夫人。
苏言裳又多下了几个穴位。
嬷嬷,你一定要好好守着,屋里也不好大多人,不如我就先去看看余姨娘的情况,也免得再请其他大夫了。
嬷嬷点头。
苏大夫顺利地跟着小丫鬟来到了佛堂,此时那嬷嬷还没腾出手来给她打板子。
余姨娘已经被她的丫鬟背回了她的院儿,这个院子,曾经就是封长宁的院子。
卧榻上,余姨娘双眸紧闭,眼睛下的黑眼圈浓重。看来镇北侯府最近都不太睡得安稳啊!
她给余姨娘把脉,然后给她扎了一针,让她一个时辰内醒不过来,并且取了一些血,同时让那个丫鬟按照方子去买药,自己亲手煎药:别人你能放心?
丫鬟自然懂得,拿了方子匆匆离开。
苏言裳将余姨娘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搜了一遍,却是没有找到貔貅令。
不可能啊!
她将对方翻了个身,让人趴在床上,再次搜身,然而还是没找到。
齐云愈找东西的本事她是相信的,他说整个侯府都翻过,那肯定都没有了,那会是藏在哪儿呢?
等等,余姨娘住的是从前封长宁的院子,如果是她藏东西,那么——
苏言裳跑到院中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这棵树当年就是大将军府中最大的一棵
树,树下土壤痕迹杂乱,看上去没有特别的地方,她丈量了一下,然后选定一个点开始刨土。
齐云愈头皮发麻,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她的手就碰到了硬物,心跳很快,不是担心被人发现,而是,而是担心那东西——
果然如她想象,那是封长宁的红木匣子,她还待在大将军的时候就不见了,没想到是被余姨娘偷了。
打开红木匣子,里头躺着一块玉牌,上头雕刻着貔貅,应该就是貔貅令了。
苏言裳拿起貔貅令敲了敲底部,后将貔貅令放回去合上,再次将红木匣子埋进土里,将土的表面伪装成周围的样子。这个她太擅长了,毕竟从前也干过。如此看去,那里的土像是很久没人光顾过。
齐云愈看了直咋舌,所以这伪装的工夫,苏老板也比他强吗?
丫鬟很快就将药买了回来,将药煎上。
余姨娘是忧思过度,没有其它大碍,我已经给她扎过针,睡上一个时辰就好了。
丫鬟点点头。
苏言裳又去给瀚哥儿把了平安脉,也取了一些血,然后伺候完易老夫人也告辞了。
她给了齐云愈示意,二人回了野草堂。
苏言裳径直上了二楼,研墨铺纸,将貔貅令的样子画了下来,同时还将那个红木匣子的样子也画了出来,然后递到了齐云愈面前:拿去找可靠的人帮我打制一块,用的玉——戴上面具跟我来。
苏言裳戴上维帽和面纱,坐马车去了西城的一个当铺,买下了里头一块死档的玉牌。
就用它来打制。
老板,这块玉那么好,你确定要毁了它?
我确定我肯定。这是有一回逛这店铺的时候看到的,当时她还很意外,正是五年前她拿去村里换食物和冬衣那块玉牌,当时没有想买下,是因为看见它就想起不堪的过去,没想到如今还能用上,因为这块玉牌的玉质和貔貅令的很像。
打制的师傅一定要守口如瓶,要信得过。
你放心。他的侠客友人里就有人懂这个。
你再去帮我找一块红木,做那个匣子。
齐云愈狡猾一笑,看来苏老板不仅要里头的东西,连盒子都想要,真是雁过拔毛拔得干净啊!
这两样东西要快些。余姨娘一日不除,她都担心羡哥会再次遭其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