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她是个失败的母亲。
不要自责了,这怪不着你,只能怪那些个恶徒。齐二老爷拥着曾氏坐到了床边。
不,若是我坚持不出门,或者不去人多的地方,我紧紧抱住羡哥就好了。曾氏是越说越自责,已经不能自拔。
她不喜出门,还有一个原因,是担心羡哥的身世万一暴露,会给他带来危险。
毕竟初遇时,她就觉得对方身份的不寻常。
一个人不可能因为担心发生意外就不出门,也不可能永远不出门,就算是一直在家里,也有发生意外的可能,若是这样你该怪谁?所幸如今羡哥被救回来了,而侄媳妇也没有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她会好的,这就是万幸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能不去想……
安慰了许久,曾氏让齐二老爷去休息,他便出去找齐云苍。国公爷不在,这件事定然由侄子亲自查。
齐云苍在寒水寺的后山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孤寂而肃穆,他将齐二老爷带到了那个房间。
房间四周都是齐云苍的人。
侄儿可查到羡哥被抢是何人所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齐二老爷知道这个侄儿是最有本事的,皇上如今还没有让他入朝,定是对他有更大期望。
二叔,您可有仇家?
齐二老爷内心一个咯噔,羡哥不是他亲生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用对付羡哥来对方他确实是有效的,他为官多年,得罪的人定然是有的,但却一时想不出是谁。
你可是锁定怀疑对象了?
侄儿已经知道他是谁。对方派来的人手不是什么死士,更似匪徒,无需多厉害的审问就问出来了。
是谁?我一定要将其绳之以法。齐二老爷目光坚定。
敢公然挑衅国公府,对方也是够大胆的,他倒是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胆子。
是林氏。
林氏,什么?你说谁?
二叔,你没有听错,我说的就是林氏。
不可能,她不可能这么做,而且她去哪里找到那些人帮她做这件事?
齐二老爷自信林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甚至他对她根本不设防。
她有兄长吧?她兄长和凶手有交情。
林氏确实是有一个大哥,而且她和她大哥的关系非常之好。
齐二老爷心里也有些不那么确定了。
他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但他侄儿也不是个会开玩笑的。
这件事你有几分把握?伤害侄媳妇的是否同一伙人?回京的路上,齐二老爷已经仔细了解了事情经过,知道抢走羡哥的同时,苏言裳也受了伤,以他的眼光看,像是两伙人的行为。
不得不说,齐二老爷为官多年,还是有其精明的,一眼就看出了二者的不同。
另一伙人没那么容易查出,像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那日对方的箭射入阿言的禅房,当时他们有准备,阿言的床上只是一床被子。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齐二老爷心惊,再刷新了对侄子的认识。
我能不能见一见抓到的匪徒?问的是伤害羡哥的那一伙人。
自然是能的,二叔可以亲自审问。
齐云苍将人关在寒水寺的训诫室,齐二老爷一进一出,已经知道齐云苍所言不假,他想欺骗自己也无用。
他也在反省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齐云苍没有再多说,他相信二叔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他也有自己该做的,杀手是不可能关在寺院的,在抓到
后,已经将人关到了国公府的牢房,就等他回去审问。
虽然他还是更想等苏言裳醒来,但审问也是刻不容缓,晚了恐还有后手。
许芝微出手,苏言裳的命是保住了,但因脑袋受了影响,能不能醒来,除了大夫能力所及外,就看老天了。许芝微这回也是秘密前来,她也不愿意踏入京城。
不过有许芝微在,他也能放心,可暂时回一趟国公府。
回苏言裳的禅房看了眼对方是否醒来,齐云苍再次出门的时候,在长廊上遇见了卢氏。
母亲。猛然见到卢氏,他还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母亲为何会在此。
世子,你回来了?卢氏也很意外。
儿子之前说是去给苏氏找大夫,没和她这个母亲打一声招呼就去了,她还是从别人的口里得知的。如今人回来了她也不知道。
母亲,我回一趟京城。说完就离开了,也没有问一问亲娘是否要一起回去,毕竟他是骑马的,哪里想到那么多弯弯绕?
但卢氏就不那么看得开了,殷英这时候自然是要先开口的:世子就不问问夫人这几日都是怎么过的?她——
殷英,别说了,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领情,儿子就是生来讨债的。
齐云苍心里装着事,二人在身后说话根本没听到,着实让卢氏气上加气。
此时他还不知道,除了这个母亲,还有另一个娘在给他挖坑。
镇北侯府,易老夫人懒洋洋地半躺在美人榻上:可惜了,我的腿脚还有一些不好,苏大夫就去了。
面上不见半点惋惜之色。
老夫人,苏大夫还没有去,只是受了重伤。嬷嬷提醒道。
以往别人受了重伤,她来治,如今她受了重伤,谁来治呢?没人能治了。
老夫人说得很对,不过,那么多太医——
都是废物,你见老身什么时候找过他们?都是找的苏大夫,可惜了,苏大夫去了,她的野草堂也没人管了,要不老身就当一回善人,帮她将店铺看管起来吧,以免有人抢了去。
老夫人说的是。
这世间,也只有老身才有资格收了她的野草堂,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那些人都没有真心吗?嬷嬷试探地问道。
是,当初谁信任苏大夫了,直到如今,除了那些没得选择的穷人,还是老身最信任苏大夫,每次有半点不舒服,老身都第一想到苏大夫,你看其他人,他们找苏大夫了吗?寥寥无几。
自从苏大夫为救人,背上插箭跑了半个京城,加上铃铛城门口那一喊,几乎所有京城人都知道了她的英勇事迹,于是家家户户都时刻关注着她,所以才有了那么多人或真心,或假意地上寒水寺给她点长明灯。
最关心她的易老夫人,当然也知道苏大夫的情况,她还挺妒忌苏大夫能得到那么多人的爱戴,也派人去给她点了长明灯,毕竟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呢。
在她醒来之前,由老身先将野草堂看管起来,嬷嬷,让掌柜进来。她可是知道野草堂里有些草药,外头是没有的。
野草堂之前请过一个伙计,后来对方举家搬离京城,苏言裳就不用伙计了,她出现的时候就开门,不出现的时候开门也无用。
后来她在三角巷遇到记性极好,对味道也极敏感的姑娘——林素素,就将她带到野草堂一边学习,一边帮忙。
平日苏言裳不在店里的时候,林素素也开店门,但就在店里练习抓药,看医书。
这几日,听说苏大夫受了伤,他们三角巷许多人去寒水寺祈祷和等待,但还有一些人是坚持
在岗位上的,他们不能让苏大夫醒来后发现,她的店铺被打理得乱七八糟了。
苏大夫信任他们,他们也要做到最好。
大夫,我来看诊。一中年男子佝偻着背,蹒跚地走进了野草堂。
林素素见到,赶紧上前扶他,然后热心道:大叔,今日我们坐堂大夫不在,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到旁边的医馆看诊,也没有多远......
什么?我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个医馆,你竟然让我去其他地方,这是什么道理?大夫不在你为何要开着门?开着门病人进来又不给看,这又是什么意思?今日我就在这儿不走了。
大叔,我开门是因为有些人可能会上门抓药。
我不管,这医馆如此,还开什么医馆,老夫今日就要在这儿看诊。
林素素一个心惊:是遇到碰瓷的了?
她得赶紧让人送消息出去。
她写了个纸条,走到外头,连同几块铜板一起给了一个住在附近的少年。
她叮嘱道:坐马车去,要快些知道吗?
少年点头,他知道这个野草堂是神仙开的,不敢怠慢,租了一辆马车将信送到了三角巷。
三角巷自然有人送去寒水寺,将纸条给到颜娘子手上。
林素素转身回店铺,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急匆匆地冲进铺中,母鸭般的嗓音骤然响起:哎呀老伴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素素朝那中年男人一看,对方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任凭妇人如何摇晃都不见反应了。
她头皮一紧——
哎呀杀人了,杀人了。妇人杀猪般的叫声引来了外头路过的人驻足。
这不是苏大夫的店铺吗?苏大夫可是神医,怎么可能杀人呢?况且,苏大夫出事了,你们不知道?还来她的店铺,怎么让她诊治呢?
路过的都是西城的商人居多,他们或多或少都找苏大夫看过诊,对苏大夫都是信任的,特别是她治病总比别人快,许多时候还不用喝苦药汤子,一针两针下去就好了。
我们不知道啊?我老伴儿生病了,我就叫他来苏大夫这儿,说苏大夫好,我没听说苏大夫出事了啊!况且,若是出了事,为何还要开门营业?让我们跑错了地儿,耽误了治病的时辰。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还是觉得不对劲。
如今你丈夫的情况,还是赶紧带去其他医馆吧,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还能救一救。
人群里有人说道,他自然也是帮着野草堂的。
他已经去了,他已经去了,你们不要打扰他了。
那人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