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皇宫大内传出风声,突厥进犯,圣上拟定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领兵出征。
天策府一应斥逐贬谪人士均官复原职,随秦王出征讨伐突厥。
黄昏,太子承乾宫,李元吉一脸不悦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李建成。
“大哥,父皇怎么会让老二出征?难道不怕老二拥兵自重吗?若是让老二离了长安,重掌兵权,这不是放虎归山么?”李元吉说道,“得想想办法,困也要把老二困死在长安城。”
李建成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随即却是风轻云淡的说道,“急什么,不过是传传出风来,又不是朝堂决议。再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出兵不是说出就能简单出的,兵源,粮草,兵器,民夫,哪个不需要时间?”
“但是大哥,这风声有点不对。”李元吉说道,“都知道老二已经功高盖主,封无可封,按道理绝对不会是老二领兵,父皇知道如此作为,必是后患无穷,可是为什么有这风声传出来?”
李建成思索片刻,说出了两个字,“阿姊。”
李元吉神色一变,说道,“真的是阿姊么?如果说是阿姊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姊曾为娘子军将主,这天下兵马之中旧人颇多,即使老二重掌兵权,只要阿姊不发话,他老二始终翻不了天。”李建成说道,“所以,父皇的底气就在这里。”
“大哥,父皇不怕,但是我们不一样。”李元吉说道,“莫要忘了前隋旧事,杨勇之事历历在目,老二可是比隋炀帝还要精明的人物。”
“还是需要进宫去探一探风。”李建成说道,“让你的齐王妃进宫参拜母后,顺便让她去尹张二妃处打探一番。”
李元吉面露难色,迟疑的说道,“母后因为陈善意之事,不待见我,父皇也是为此否了我觐见的折子。”
李建成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你也知道这是你干的好事?刻薄寡恩,忘恩负义的名声这辈子你李元吉都休想洗掉。
随即沉吟一阵,说道,“既然如此,便让太子妃带着齐王妃给母后去请安,料想无人可以指摘。三胡啊,父皇不让你去,你便不去,岂不是孝道有亏?对你的名声却是大大的不利。”
“大哥教训的是,三胡却是欠考虑了。我李唐以仁孝立国,三胡应当为臣民以身作则。”
李元吉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不得不对着李建成行了一礼,心中却是想道,“若不是老二太过棘手,需要你这个太子来前面挡着,谁愿意听你说教,等老二垮台,我必杀你。”
李建成当下扶起李元吉,说道,“你我兄弟,不要这么生分,要知道等我百年之后,这皇位终究是你的,兄终弟及,不失为一段佳话。”
这饼画的,我李元吉又不是你亲儿子,以你对李世民的态度,我李元吉能信你?你要试探于我就明说,这么拐弯抹角的,你以为我真的傻?
李元吉心中不断嘀咕着,但是脸上挂着惭愧,对着李建成说道,“大哥这是哪里的话,我的目的就是我李唐江山永固,怎么会和侄儿抢夺,当一世富贵闲王,我就知足了。”
李建成笑道,“三胡你这话就不对了,承道年幼,还需你这做王叔多多帮衬,怎么想着做一世富贵闲王?“
却是再也不提兄终弟及的事情。
李元吉知道李建成的打算,什么百年之后兄终弟及,信不信李建成死前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自己?好给他的儿子铺出一条路来。
若是自己露出一点对于皇位的觊觎之心,李建成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此时的自己还是和李建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过早翻脸,必然会让李世民得了这渔翁之利。
于是兄弟二人各怀鬼胎的相视一笑,看起来真是兄友弟恭,一派和睦景象,各自默契的转移了刚才的话题,又说了些朝堂上的事情,李元吉这才起身告辞。
出门的时候李元吉看见正缓步走来的郑观音,眼中的贪婪之色一闪而过,每次见到太子妃都惊为天人,可惜不是自己的女人。
郑观音见着李元吉,立马低头伏身行了一个万福,“见过齐王殿下。”
李元吉收起自己的一抹邪念,对着郑观音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太子妃。适才和太子哥哥商议,明日里还要劳烦嫂子带着拙荆去一趟母后那里请安。”
“理应如此。”郑观音说道,空灵的声音在李元吉的耳边响起,李元吉本已压下的邪念蹭的一下又窜了出来,心中顿时对李建成充满了嫉妒之意,不就是比我早生几年,凭什么皇位是你的,美人还是你的,这一切都应该是我的,李建成,总有一天,这一切都是我的。
你李建成不过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凭什么?
趁着嫉妒之意还没有烧坏自己的脑子,李元吉当下赶紧对着说道,“臣弟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看着李元吉消失的身影,郑观音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呵,男人。
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贪婪的眼神跟野兽看见猎物有什么区别?
这李家一门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果然是粗鄙的胡人血统,我荥阳郑氏从西汉传承至今,乃是汉人正朔,如今却要我以身侍胡,真真是让人绝望啊。
李唐一脉自称陇西李氏,实际上却是赵州李氏,原是鲜卑大野氏,后来迁到关内说自己是关内人,或许是觉得胡姓丢人,遂改了李姓,又牵强附会说自己是陇西李氏,简直不要面皮。
族中儒生记载的甚是清楚,若不是这李唐夺了江山,我这等世家门阀大族嫡女如何会嫁给李建成这等人,或许这就是命运的捉弄。
等郑观音步入殿内之后,李建成却是连头也没抬,对着郑观音说道,“适才三胡和你说了,明日里你带着齐王妃去宫内,在母后处打探一下阿姊的动向,然后告诉尹张二妃,那东西该拿出来了。”
郑观音看着自己的男人,低声应了一声。
李建成起身,走到郑观音身前,用手将郑观音的脸撑了起来,说道,“爱妃,若是此事成了,朕便是这大唐的皇帝,你就是后宫之主。”
郑观音看着李建成那一双有些癫狂的眼睛,心底却是轻轻一叹,后宫,后宫,这些男人,除了权力就是美色,但是自己有的选择么?为了权力,为了皇位,至于么?
一股恶心的感觉从郑观音的心底涌了上来,郑观音闭上眼睛,强逼着自己驱散这股不适感,自己不是一个人,不能任性,自己身后的家族,自己的孩子,一切的命运都系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
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己多想回到以前,还是那个荥阳郑氏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但是这就是命啊,世家子女必然要承担着家族的荣耀和命运。
“爱妃去吧,好好休息,今晚就不必侍寝了,明日还要给母后请安。”李建成笑道,声音里带着一些颤抖,“像爱妃这样完美的人,擦了磕了,孤可是要心疼好久的。”
李建成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郑观音猛地睁眼看见李建成手中的马鞭,转身逃出大殿,恐惧的感觉就像是一双大手紧紧的遏住自己的喉咙,郑观音想起了这些年不堪回首的日子。
这是个魔窟,李建成就是那个魔王,而自己就是魔王的玩具。
大殿里传出李建成疯狂的笑声,一如前几日的哭声,像是魔音贯耳一般,不断环绕在郑观音的耳边,郑观音疯狂的奔跑着,中途不知摔了多少下。
在回到寝宫的瞬间,郑观音身子一软靠着墙角之上,周围传来宫娥的惊呼,就看见郑观音如同一个无助的小女孩一样,捂住双耳,身体不住的颤抖,像是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等抬起脸来,惊恐的脸上却已经是泪痕满面。
宫墙上挂着一袭残阳,渐渐隐没,于是光芒从世间撤离,世间的黑暗和太子宫的黑暗逐渐融为一体,不知道是谁浸染了谁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