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知回按捺不住,终是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却并未饮下。
而是轻轻转动着那精美的白玉杯盏,蓝瞳盯着杯里被晃起涟漪的酒水表面。
似是在把玩,又似是在查验着什么。
“怎的?堂堂神医信大少,一代医道大宗,也怕本王会在酒里下毒不成?”宇文战燎抬起红莲折扇,指了指信知回那杯酒。
“当然怕。”信知回没有抬眸,依然盯着那酒水,脸上浮起一抹玩味,似笑非笑道,“王上不也是毒道大宗么,不得不防。”
“呵呵……”宇文战燎听罢失笑。
松开揽在九百里背上的手,搭在那白玉扶手之上,一派慵懒霸气又妖魅肆意的向着白玉座椅一侧一靠。
与此同时,他一只脚踏在那座椅上,另一只持扇的手,则搭在了撑起的那条腿膝盖之上。
“你这人聪明是聪明,可聪明人,总会有些自负,往往便少了些自知之明。”
“就凭现在的你,可还没资格入本王之眼。”
“在本王面前,你便是那案板上的鱼,是生是死,是蒸是煮,还不都得由着本王。”
“下毒?你当本王是闲着无事,逗你玩呢?还是当本王的毒,不值钱的?”
话音落下,跪坐在宇文战燎一侧的九百里,竟还特意夹起一块鱼肉,递到了宇文战燎面前。
瞧着九百里将那鱼肉送入宇文战燎口中。
瞧着宇文战燎脸上那抹讥讽嘲弄,又妖异诡魅的浅笑,还有那般高高在上又不可一世的模样……
信知回转眸,又看了看手里那杯酒。
也是。
他已君临天下,自当目空一切,况乎他?
不过……
“我倒不担心这酒中有毒,只是,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宇文战燎眉梢轻挑。
“王上将我带到这极乐园、逍遥窟,着实叫人很难不怀疑,会不会是在打……让我醉宿温柔乡,自此深陷旖旎,为你所用的主意?”信知回迎视着那双妖笑涟涟的绯红妖瞳,一双蓝瞳中同样盈着笑,意味深长道。
“哎……”他叹息一声,继续转动着那白玉杯盏,这回倒是真的在把玩,“我守身如玉二十载,可不能坏在这一杯酒上。”
“呵呵哈哈……”宇文战燎听得朗声大笑,“守身如玉?你为何人守身如玉?”
“自然是为我命定之人。”信知回面不改色,理所当然的回道。
“呵呵……这可是本王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也亏你想的出。”
宇文战燎抬起那红莲折扇,指了指信知回,毫不留情道,“听说过什么叫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还怕本王用女人栓住你?当真可笑。”宇文战燎不再看他。
眼波一转,落在了九百里那张清美明媚的俏脸上,如视珍宝一般,赏心悦目之余,口中的话,却仍是对信知回说的。
“本王告诉你,本王这铅华城里的姑娘,个个都比你金贵千百倍,本王才不舍得让你糟蹋,所以,你大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那自是最好。”
信知回试探了好一番,终于将那白玉酒盏端至唇边。
然就在这时,却听宇文战燎忽然叹了口气。
“哎……想本王曾多次救你于生死一线,又曾护佑你多年安稳无忧,到头来,却换得你如此猜疑,还真是让本王寒心啊。”
言罢,持扇的手接过九百里递过来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竟真仿佛是心寒失意到了极点。
“……”信大少不由得额头冒黑线。
说的好像他真全心全意待他一样。
这妖精为何多次救他,又为何暗中助他,他岂会不明白。
还真当他是左江策那傻子了不成?
他打着什么主意,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样还装的下去,也亏的是他宇文战燎。
见信知回又将手里那杯酒放回了案上,宇文战燎绯瞳中暗蕴着一抹玩味与得意,俨然又是那一副妖戏天下的模样。
“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被本王说的心中有愧?还是……”
话到此处,忽见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上,霍总督求见。”
一袭白衣的梁鼎书来到宇文战燎面前,见礼禀道。
霍总督?信知回心中一诧。
原来他方才说的客人,是这位霍总督啊。
他眼波一转,不由望向了上方的宇文战燎。
但见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千岁变脸如翻书,前一刻还心寒失意,又顽劣如妖的拿他打趣,转瞬间却已是诡魅莫测,幽邪如魔。
轻启唇畔,淡淡道出一句。
“将他带过来。”
“是。”
梁鼎书应声退下。
不多时,去而复返。
而此时,房中一片安静,只可闻琴瑟钟埙之声。m.166xs.cc
恍然间,仿佛置身于山林之中。
听群鸟枝头闹,蜜蜂嗡嗡叫,风吹树叶响,流水击石笑。
叮咚欢快,纯净悦耳之余,又给人一种恬静淡泊,超然世外之感。
以至于那跟在梁鼎书身后,身形魁梧、膀大腰圆的霍总督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也不知是怕扰了这绝美的曲之意境,还是怕扰了那上方之人的听曲兴致。
此刻,宇文战燎斜靠在那宽大的白玉座椅之上,似在闭目而憩。
身边,有美人揉肩,有美人捶腿,有美人侍立在侧,随时恭候差遣。
那般逍遥,那般享受,何止是只羡风流不羡仙,当真教仙人见后亦要羡于他才对。
“王上,霍总督到了。”梁鼎书向着上座之人躬身一礼。
那膘肥体壮的霍总督蓦然回神,立即撩衣跪倒,俯首叩拜。
“北境总督霍明途,叩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信知回同样随意的靠坐在侧。
扫一眼那跪地叩首的北境总督,以及其身后同样跪伏于地的一众随行之人。
淡笑着低语一声,“这位嗓门倒是不小。”
这话随口一说,看似是在自语,可好巧不巧,却只传入了上方之人耳中。
“……”
宇文战燎依然闭着双目,似是睡着了。
乐曲之声,波澜不惊。
绝色乐师,继续心无旁骛的演奏着。
然此刻,那欢快悦耳的曲子听在霍明途耳中,却如是那战鼓擂动。
迟迟不见上座之人开口,他不禁越听越是忐忑不安,很快便已出了一身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