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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在回忆中死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如果在得到这个东西的过程中无所谓伤害别人。

    这便是自私。

    翠儿知道是自己的私心害了楚巧巧,面对楚巧巧的询问,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少女瘫坐在地上,哭得愈发厉害。

    楚巧巧笑了笑没有说话,事已至此,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

    屈望听着哭声便觉得心烦,用冰冷的语气说道:“别哭了,起来喂夫人喝药。”

    听到这话,翠儿哪里还敢流泪,抹了把眼角,却浑身发软,跟没了骨头一样,怎么都站不起来。

    她又急又惧,眼里蒙着雾气,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兽,分外可怜。

    屈望斜了她一眼,知道少女的眼泪不是因为愧疚,本质上是害怕而已。

    如果楚巧巧昏睡着倒也罢了,此刻醒了过来,她哪还有喂药的勇气?

    同样的,翠儿也不值得可怜,真正可怜的该是楚巧巧才对。

    生命中最在乎的两个人,同时舍弃了她,难道还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吗?

    楚巧巧经历过家道中落亲人死别的苦楚,在教坊司受到过许多“姐妹”的打压,嫁与状元郎后又忍受过无数人的嘲笑和白眼,这个女子一路走了过来,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可在这一刻,她终究失去了所有希望。

    她依然在笑着,这笑容也依然美丽

    但却失去了所有神采。

    “不麻烦妹妹了,我自己来吧。”

    楚巧巧轻声说着,端起了柜子上的药碗。

    她握着汤匙,一勺一勺,喝的很认真也很缓慢,就好像这是夫君亲手为她熬煮的羹汤。

    屈望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双手负背,面无表情。

    但如果观察的更仔细一些,会发现他负在背后的双手轻轻颤抖,眼睛也眨动的更快。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和心疼。

    这紧张没有确定的来由,或许是计划临近成功时的喜悦,又或许是担心楚巧巧突然改变主意,把药碗摔了大声叫喊,惊动了别人,继而打乱整个布局。

    至于心疼也是为了楚巧巧。

    这心疼无需作假,就像他们八年前初见时一样的真切。

    但若是那时候的屈望,一定会冲上前去,打掉楚巧巧手中的药碗。

    现在不会。

    一个女人,哪怕是他最爱的女人,与他的理想和抱负相比,孰轻孰重,早已不言而喻。

    片刻后,楚巧巧喝完了药。

    她开心笑着,像是在与夫君对饮,还调皮地把碗翻转过来,示意她喝得一滴不剩。

    屈望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药劲来得极快,楚巧巧顿时就觉得困意袭来,知道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一个书生走来。

    那书生二十来岁,不高不胖,儒衫洗到发白,头上别一根

    木簪,腰间佩一块劣质白玉,透着一股子清贫和干净。

    书生被两个同窗拽着胳膊走进院里,表情紧张到了极点。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进教坊司。

    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们初次来教坊司,只会觉得新奇,左瞧瞧右看看,而书生应该是有些自卑,只顾低头看着脚尖,双手交握叠在身前,不敢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彼时她已经是教坊司的头牌,和翠儿坐在房里,饶有兴趣地看着院中的动静。

    她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书生。

    同窗热热闹闹打茶围之时,书生一声不吭,桌上的酒也不见打开。

    直到酒过三巡,男人们开始斗诗,书生被同窗推到堂前,硬着头皮写了首七律。

    这首诗并不如何出色,但在即兴创作的一群人中,足以拔得头筹。

    巧娘顿时来了兴趣,吩咐侍女把其他人赶走,将书生引入房中,坐到自己面前。

    她给书生倒了杯酒。

    书生痴痴接过,目光落在女子半露的肩膀上,闻着屋里淡淡的香气,一时间呆住了。

    书生敢对天发誓,此生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美人。

    只一眼,他便动心了。

    她轻掩小嘴,笑道:“公子,请。”

    书生局促说道:“谢……谢谢。”

    “敢问公子姓名?”

    “屈望。”

    “妾身姓楚,公子称呼我巧巧便可。”

    “谢谢……”

    书生不知道说什么,一

    杯酒下肚,顿时憋红了脸,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一刻,竟扭头逃了出去。

    巧娘和翠儿笑得花枝招展,看着书生的背影,轻轻说道:“不客气。”

    ……

    ……

    “公子,好久不见。”

    “公子,妾身听闻公子读学之余还跟着别人经商,这是为何?”

    “公子,妾身这里还有些银子,您若是不嫌弃便拿去用吧。”

    “公子莫要与我客气,妾身这里……随时都有公子的位置。”

    “公子何出此言?妾身这一颗心早就许了公子,哪里还装得下旁人?”

    “公子能不能不要生气了,妾身也想退出,也想闭门歇客,奈何……”

    “公子……”

    “公子经纶满腹,乡试既得解元,接下来必然高中。”

    “……”

    “公子,此去长安,一帆风顺。”

    后来书生果然考中了状元,公子变成了夫君,巧娘复名楚巧巧。

    “夫君,此后余生,还望多多关照。”

    那年腊月廿六,轻挽红盖头。

    眼下距离他们成婚四年的纪念日,只剩下不过九天而已。

    这九天,楚巧巧是等不上了。

    那些美好的记忆一幕幕从眼前划过。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是多么美好?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黑,眼皮越来越重,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这是死亡的前兆。

    楚巧巧不觉得害怕,反而舔了舔嘴角,笑得更加开心,她强撑着从床

    上站了起来,对屈望施了一礼,巧笑嫣然道:“夫君,妾身以后都不能陪在夫君身边了,祝夫君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帆风顺。”

    屈望看着她,轻声说道:“谢谢。”

    楚巧巧笑着说道:“不客气。”

    “姐姐……”翠儿拖着哭声说道。

    楚巧巧笑望着她,想要抬手去摸翠儿的头,但却做不到,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