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有矿。
这是一句用来形容家里非常有钱的话,当然更多时候都是自吹自擂。
小曲除外,何家是真的有矿。
关千云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从没有下过矿坑,也从没有亲眼见过矿脉。
直到今天。
他看到了一条金矿。
这是一条含金量极高的金矿,璀璨的金光几乎将整个地底世界照亮。
如果是寻常人看到这条金矿,直接激动得昏过去都不是没有可能。
但谢周和关千云当然不是寻常人,很快便恢复平静。
“金子是富贵,是奢华,是财富的象征。”
关千云心有不解,回身望了望背后的青铜古门,说道:“而厄是困境,是苦难。”
那么这扇门为何会被称为镇厄?
它所镇守的厄到底是什么?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随便取的名字?
铸造这扇门的人是马氏先祖,那在门上铭刻阵法的清宵真人又是谁?
听这道号应该是某位道门先辈,不过谢周和关千云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二人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举着火把继续往深处走去。
却见一个个简易蓬居出现在视野之中,还有许多潮湿腐烂的草席零散地分布着。
粗略望去,蓬居和草席加起来
至少有千余个,密密麻麻,显然便是曾经在此开采金矿的那些人的居所。
镐头斧头和铁锹随意地散落着,头部锈迹斑斑,握把都被岁月折磨得不成样子。
还有几口挖出来的坑洞,底部铺着明灿灿的黄金,应该便是淘金的冶炼池。
由于时间过去太久,池子中的冶炼水早已枯竭干涸,不见踪迹。
让谢周和关千云发愣的不是这些工具,而是眼前有数不清的尸骨。
昔年矿工们的尸骨如今到处散落,不知道在这里沉寂了多久。
这地底深渊,俨然也是一座万人冢。
“千年前他们在此淘金,衣食住行都在此地,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谢周看着前方,有些感叹地说道。
关千云站在他的身侧,目光幽深。
偌大的、空荡荡的、潮湿且冰冷的地下世界,遍地黄金,遍地枯骨。
当你站在夜明珠的光辉下放眼望去,便能感觉到强烈的对比,以及那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属于时间和岁月的伟力。
在这种伟力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那般渺小。
谢周凑近到最近的蓬居前,白骨枯坐在蓬居门外,面前刻着一行粗糙的字体。
“我们都要死了。”
谢周愣了下,
偏头看了看关千云,两人随即分散开来,在那些蓬居和草席间开始搜索。
留在石壁上的类似的刻文不止一处,文字也不尽相同,却都透漏着诡异。
“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我后悔了,我不该来这里的。”
“我不想死!”
“我想回家!”
“昨夜郝队长没能扛得过去。”
“就连二品境的郝队长都死了。”
“太医署的医官来了。”
“可是就连那个医官都死了!”
“这是瘟疫,治不了的瘟疫,所有人都逃不过去,他们……他们已经放弃我们了!”
“放我出去!为什么不放我出去?”
“我没病,我没病啊!”
“我真的没病,可是再这样下去我迟早都要得病!”
“狗皇帝————!”
“狗朝廷————!”
“清宵真人————!”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些刻文充斥着痛苦、诅咒、谩骂、绝望和不甘,还有许多对父母妻儿的怀念、对来此当差的悔恨,刻文之间看起来毫无关联,不过将所有刻文结合,却不难还原出事情的真相。
千年前,虞朝,甘平六年的春天,这处金矿的开掘处出现了疫
病。
这病来得很急很快,同样很致命,就连二品境的修行者都无法避免。
就连虞朝的太医署的顶级医官都束手无策。
于是,所有人都被关了起来。
于是,所有人都死在了这里。
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是那般简单,短短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
然而当短短几句话就承载起上万人的生命,承载起一段被尘封的悲惨历史时,就显得那般厚重与残酷。
“谢周!”
不远处的关千云忽然喊了一声,在幽静的地底世界显得有些刺耳。
谢周连忙赶了过去,这里有大量的黄金堆叠在一起,看那堆叠的迹象,在千年前显然是一间由黄金建造的房屋,却被人暴躁推倒,坍塌成了一片黄金废墟。
废墟下面埋着一座金椅。
这座金椅有一人多高,五尺多宽,无比奢华巨大,必然重逾万斤。
在这座金椅里,坐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一具尸骨。
与其他尸骨不同的是,这具尸骨身上的衣衫没有在岁月中损毁,只是积了灰尘,有些脏。
衣衫是一件青白色的道袍,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当抹去灰尘之后,顿时光洁如新。
衣衫的腹部,尸骨的双手之间,紧紧地攥着一封信。
关千云指了指这封信,没有动。
谢周沉默片刻,向着这具尸骨躬身行礼,将信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吾乃清宵真人,大虞国师。”
信中第一句话便揭晓了这具尸骨的身份,如谢周和关千云所料,正是布置幻阵,并且在青铜古门上留下阵法的清宵真人。
原来清宵真人是大虞朝甘平年间的国师,谢周和关千云都熟读史书,其中为何没有关于他的记载?
这个疑问还在其次,让谢周和关千云完全没想到的是,清宵真人竟然也殒命于此。
能布置出如此精妙的镜花水月幻阵,能使剑意留于青铜古门上千年不衰,谢周猜测这位清宵真人的境界至少也得是一品巅峰,甚至可能是领域境的大能。
如此强者,按理来说早该百毒不侵、百病不侵,难道也抗不过疫病吗?
“甘平三年,中原大灾,先有黄河决堤,水淹五城,后有蝗灾降世,三百里颗粒无收,九百万难民流离,饿殍露于四野。”
“后平乱赈.灾,以致国库亏空,另欠国债不计其数。吾皇即位不过三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