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已至。
叶家的小课堂再次开课了。
温华准备了毛笔、石板、布匹让他们练字,他带着自己记录的东西,跟着叶琛还有村长往田埂里去。
橘色的夕阳洒落稻田,晚风吹拂而来,乡间的庄稼田地像是一幅美好的画卷,充满了生命力和希望。
村长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老蔫,你知道,叔是个老实人,别人说话未必信,但是你说话,我肯定是信的。你说你能治蝗,可别骗我。”
叶琛开口道:“村长,您看看我侄儿写的东西,便知道我有没有骗人了。”
温华将一叠纸递过去。
村长扫了一眼,字大部分都认识,主要都是数字,草药多少多少,草木灰多少,石灰多少,水多少,蝗虫多少多少……看得懂,却难以理解。
若这些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少不得会质疑几句。
但这是写在纸上的,纸上的文字,对清河村的人来说,格外神圣,他们会无条件信奉。
“艾草、土木灰、石灰粉都能驱虫。”叶琛开口道:“现在,我们就来试一试。”
村长吞了一口唾沫:“咋试?”
叶琛笑道:“最近我跟侄儿苦思冥想,想到了多种办法,今日全都试一试,您且看。”
温华早就按照叶琛的指挥准备好了薪柴,堆在田埂上,这里距离稻田有一米远,中间隔了一条沟,算是防火带,能控制火势。
说话的这会儿,夕阳西下,晚霞散尽,暮色已经降临了。
他用火折子将干柴点燃,火光照亮了这片地。
昆虫是趋光性的物种,这边一亮起火光,就有大片的蝗虫或嗡嗡嗡飞过来,或呲呲地蹦过来。
村长吓得脸都白了。
他知道稻田里最近有许多蝗虫,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火堆之上,嗡嗡嗡全都是,像遮天蔽日一样。
叶琛的眉目也很凝重。
白日看到的是散居到处乱飞的蝗虫,视觉上不会给人造成太大的冲击,也就没引起太多人的重视。
但晚上篝火一烧起来,所有的蝗虫往一个方向飞,就能看出,蝗虫已经渐渐开始群居成灾了,必须及早扼杀。
叶琛觉得将蝗虫吸引过来,然后即刻派人捕杀,用床单或者细密的网兜罩住蝗虫,然后挖坑埋掉。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火光冲天,浓烟四散,刚刚还嗡嗡乱飞的蝗虫,一只一只往下掉,地上很快就铺了一层蝗虫的尸体。
村长满脸不可置信:“这、这……”
他无法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火燃烧得不够充分,味道很刺鼻,众人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而村里的人看到这边情况,也全都围了过来。
漫天飞舞的蝗虫筛糠一样掉下来,落在人们的身上,曾深恶痛绝的害虫,就这么死在了浓烟之下。
众人都在咳嗽,但不想走,他们想亲眼看到蝗虫死绝。
火势渐渐小了,蝗虫也慢慢消失了。
叶琛开口道:“这只是一部分蝗虫,在收割之前,我建议每天晚上都试试这个法子,能杀死多少是多少。”
“这也太呛人了。”牛大海的婆姨皱眉,声音尖锐,“这浓烟滚滚的,把人呛也呛死了。老蔫,你可别害死大家。”
温华开口道:“若是在屋中,浓烟确实会呛死人,但是在旷野之中,吸入点浓烟没什么,我们的先祖烧山开田,也是要放火的。不会有危险。”
牛大海的媳妇不依不饶道:“你说没危险就没危险,在田边儿放火,万一烧了粮食怎么办?这可是我们的命,叶老蔫你想饿死全村人吗?”
其他村民也有些惴惴不安。
虽然杀死了这么多蝗虫是好事,可如果烧了庄稼,太得不偿失了。
叶老太太从人群里挤出来,冷冷道:“你没长手,没看到老蔫挖了隔火带?怕被烟熏,不会带条湿毛巾?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怕被呛死,总比饿死强!你个混不吝的臭婆子,敢质疑我儿子,想找打不是。”
温华咳了咳。
他是这里唯二的读书人,身上穿的衣服也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一咳嗽,周边就自动安静。
他开口道:“烧火杀蝗虫只是其中一个法子,若是怕失火或者呛着,可以离着庄稼远一些,挖好大沟和准备充足的水放火,此外派出团练,轮流管控火焰,捕捉蝗虫。”
“还可以将石灰粉、土木灰用筛子撒到庄稼上,亦或是将艾草煮成汁水浇在庄稼上,也可以防止蝗虫吃粮食,不过这个比例要掌握好,太多了对庄稼不好,太少了对蝗虫无效。”
村长没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读书人就是聪明,这要是我们清河村的孩子就好了。”
温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法子是我姑父想出来的,我只是配合记录,农事方面我也不太懂……”
村长只当他是谦虚,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多了几分尊敬。
叶琛得了村长允许,开口道:“若是信得过我,明日可以去我家集合,男人们上山烧石灰,女人孩子下地挖艾草,家里的草木灰收集起来备用。”
这些法子使出来,蝗虫即便是再厉害,也能保住一些庄稼地。
村里人围着叶琛和村长渐渐走远。
牛大海的婆娘气得直跺脚。
她也不是非要跟叶琛作对,他就是看不惯村里人全都围捧叶琛。
以前叶琛就是个破落户,村里人提起叶老蔫就纷纷摇头,一直同情叶家的几个孩子。
可现在呢,村长无论做啥事儿,竟然都去跟叶老蔫商量,而且叶老蔫说啥就是啥,一个破落户,能懂啥子,还不是靠着会念书的侄儿。
那个温华看起来真不错,一表人才,说话斯斯文文,他娘家有个侄女,或许可以凑一对。
牛大海婆姨的眸子闪了闪,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