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富家公子来说,乡下绝对算不上一个好地方。
这里的道路坑坑洼洼,这里尘土飞扬,这里乡音野蛮,这里还有咬人的蚊虫。
上一次,因为卢县令的逼迫,孙望峰和柳一贯领着一众同窗,被迫来过一次。
那绝对是一个难忘的回忆,当二人回归时,二人便相约,此生再也不回来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句话刚刚说完,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儿回荡,两架豪华的马车,再次在田边儿相遇。
马车上有风流倜傥的少爷,有精神奕奕的书童,有身强体壮的小厮,还有被道路上滚滚而来的尘土,呛得不断咳嗦的车夫。
马车终于停下了,小厮撩开车帘,扶着自家的少爷下了马车。
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门外两侧。
叶琛和卢照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位少爷站在院子里。
温华已经不似之前死板的模样,他正在热情的接待,可以看得出来,几个人还算是相谈甚欢。
一旁干活的工人,尽量少发出声响,怕引起他们的注意。
“老孙,老柳,你们两个怎么又来了?”吊儿郎当的卢照凌走进小院,上下打量着二人,“你们两个可是清风书院最讲究的学子,平日里吃饭,筷子都要擦拭三四遍,就不怕这乡下污浊了你们的肉身?尤其是你老孙,你瞅瞅你脚下是什么?”
孙望峰低头一看,就见脚下踩着黑漆漆的狗屎,不远处的旺财正滴溜转着小眼儿,一脸心虚地看着他。
孙望峰差点蹦起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将脚上的狗屎在地上的稻草杆上擦干净。
柳一贯冷哼一声道:“我要是不来,怕是有些人就要厚着脸皮,将到手的功劳给独吞了。”
卢照凌上前一把揪住了柳一贯的衣领,“怎么着,我听着你这口气,像是兴师问罪来的?你也配!”
“守正!”叶琛上前一把将愤怒的卢照凌拉开,“这是家门口,别动手动脚的。”
“老叶,你说得对,柳一贯,我看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是欠收拾了,走,后山练练。”说着就示意来福去拿剑。
叶琛无奈打开看了眼眼前这二人,心道:“你无缘无故地找卢照凌的不自在做什么?这要是在清河村打起来,有个好歹,不还是得自己背锅。”
于是乎,叶琛看向柳一贯开口道:“柳少爷,不必阴阳怪气,有什么话就明说!我叶家虽然穷,不至于贪图您家什么东西。”
“我又不是针对你。”柳一贯冷笑一声,看向卢照凌,“水碓是我找人去做的,我柳家出钱出料出人,卢照凌你为何不告诉所有人,功劳是我们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卢照凌皱着眉头说道:“这东西从汉朝就有,东都和长安也随处可见,又不是稀罕物件,关功劳什么事情?”
柳一贯见卢照凌“装疯卖傻”别哼了哼不再多言,反正家族已经自己寻找机会表功,他等着扬名就是了。
至于祖父所言卢照凌给他们柳家机缘,他是万万不信。
“叶前辈,此次打扰,乃是奉家父之名,一来帮扶清河村的农事生产,二来跟着温华学习读书。”孙望峰叉手道:“家父还让我带了些铜钱,这些日子就要叨扰您了?”
他示意手底下人,抬着铜钱过去。
叶琛没有接,而是表情不悦地看了眼前二人,真当自己家是垃圾回收站啊,谁想来就来,问过老子的感受没有?
叶琛声音冷淡道:“村里人吃饭,无非就是米粥加野菜而已,偶尔打点野味,打打牙祭,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至于住的地方,孙少爷您看看我家房子的面子,温华和卢少爷都是打地铺的,在地上铺一些稻草杆,孙少爷如果想住,不用花钱,但是得辛苦些。”
孙望峰的脸瞬间不好看了。
每天吃米粥和野菜,他勉强还可以接受,毕竟他有随从,大不了让他们去买便是。
可是他乃是县丞之子,怎么可以睡在地上?
叶琛忍不住笑了笑。
上一次,清风书院的一群学生过来,他就看出来很多东西。
毕竟他也算是上过大学,上过研究生的男人。
这个人到底是出身贫寒,还是养尊处优,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孙望峰就是后者,他跟卢照凌不一样,卢照凌是属于你让他睡在龙床上他能呼呼大睡,你让他睡山头,他也能给你吟诗一首的男人。
而孙望峰,是属于出身高贵,极其在乎享受的那种。
他是绝对无法接受叶家的条件的。
这样的人才是真的麻烦,他有病,才会让他们住在自己家。
再说了,当初温华这孩子,就是这两个家伙合伙陷害的。
他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内,两个人会有多大的改变。
“来来来,孙少爷让一让,您要是真的想住下,我就抓紧时间晒一晒这些干草,把里面的跳蚤和蚂蚁晒出去,免得晚上浑身发痒。”
孙望峰直接裂开。
什么?
还有蚂蚁和跳蚤?
卢照凌看出两个人为难,便轻嗤一声,“二位,堂屋就那么大,我可能有点打鼾,到时候你们别介意啊。”
柳一贯一脸的无语,还真以为他们多想住在这里一样。
他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晚上去附近的镇上过夜,白天再来清河村,孙兄你可以白天读书,帮扶百姓,我呢,就好好研究研究这个水碓的不俗之处。”
叶琛的脸上写满了嫌弃,拿着人家给的图纸,造出来的水碓,怎么就好意思厚着脸皮来抢功?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点东西,而是顺着二人说道:“这个主意好啊,反正孙少爷和刘少爷都有马车,来回也方便嗯。”
柳一贯无所谓,但是孙望峰却倍感头疼。
他家老爷子叮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