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齿长之的话,让高适这个名门之后倍感羞耻,甚至于尴尬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温华则颇为愤慨,他知道这些武夫素来看不起他们读书人,但是却没想到,黑齿长之这般无礼,一个蛮夷之辈,竟然敢嘲笑名门之后。
正要上前替高适辩驳两句,却见卢照凌上前,斜睨了黑齿长之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反而拉了拉高适的袖子,三个小辈退到了一边儿。
壮壮们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便搬来小胡凳,老老实实地排排坐,喝着蔫老吉,看长辈兄长们聊天。
卢照凌拍了拍高适的肩膀,温声道:“高达兄,莫要难过。”
高适表情沮丧,“卢兄,你莫要取笑我了,你要么唤我高适,要么唤我高达夫,这高达听怪怪的。”
温华开腔,同样温声道:“高兄,你莫要沮丧,他一把年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有些许成绩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我才多大年纪,只要你勤学本领,将来未必没有大展宏图的机会。”
高适在游学时,见过不少才华横溢之辈,诸如张九龄、王维,甚至于眼前的卢照凌,每一个都心生敬仰之辈,所以他的内心多少有些自卑。
他之所以参军,就是抱着笨鸟先飞的态度,先立下些许功业,再与那些才华横溢之辈竞争。
温华的名声,他也听说过的,虽然才学如何他不清楚,但是即便是到了县尊、刺史大人那里,也可以奉为座上宾的,与自己这种只能跟着大头兵混的人,完全不一样。
当下见温华开口劝说自己,忍不住自我怀疑地问道:“温兄,你觉得像我这种人,也有大展宏图的机会吗?”
卢照凌掐着腰,哈哈大笑道:“怎么没有?你身边儿这位温兄,苦吟三日,也做不出一首好诗,照样每日勤学苦练,等着有朝一日鲤鱼跃龙门,为大周效力呢。”
高适闻言,不解道道:“作诗?很难吗?不是有嘴就行?”
一旁的温华,恶狠狠地瞪了卢照凌一眼,然后对高适苦笑道:“作诗我确实不行,所以我的前途艰难,只能寄希望于科举一途了。”
高适闻言,不禁担忧自己的前途,也为眼前温润如玉,主动过来劝说自己的才子担忧,旋即开口道:“确实如此啊,京师的高干子弟,当个挽郎,抬抬棺材就是官身。
而我等却只能千军万马走独木桥。
不过若是有其他才艺,也能绽放异彩。”
闻言,温华眼前一亮,一旁的卢照凌撇嘴说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什么才艺,那都是取悦豪门的小道,音乐你会唱?舞蹈你会跳?甚至于你画画,也丑得不行,你就老老实实读书吧。”
高适闻言,当即道:“卢兄........”
温华见高适想替自己打抱不平,哈哈笑道:“高兄,不必如此,卢兄这张嘴我早就习惯了,我想说,既然我们只有科举一条路走,何不一往无前,求一个高歌猛进呢?”
“去拼一个进士郎,真的很难吗?”
刚才还哂笑温华的卢照凌,闻言也一脸正色道:“这才是我认识的温华,大好男儿,何不在琼林苑唱名?”
这边儿三个大才子互相勉励,而不远处带伤的叶琛和黑齿长之的话题也发生了转变。
内容则是关乎契丹作乱。
叶琛也好,黑齿长之也罢,都知道沂蒙山贼只不过是疥癣之疾,朝廷若是真的花费精力去梳理,只要派一重臣,长则一两年,短则三五个月,便能收拾干净。
其实真正的麻烦,是在北境。
叶琛试探性地问道:“契丹人那边儿如何?不知道将军这里可有消息?”
叶琛一提到契丹,在场众人脸色都有几分凝重,连正在交谈的几个士子都停下,屏气凝神地侧耳倾听,黑齿长之叹道:“契丹那边儿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目前的局势过于混乱了,先前有赵文翙压着他们,他们还不敢胡作非为,如今赵文翙身死,他们攻城略地,屠戮百姓,开仓放粮什么事情都干。”
叶琛开口疑惑道:“朝廷作何反应呢?”
“你不说此事,我还不至于这般愤怒,你可知道,圣人因怒兴兵,一口气派出了二十八名骁将前去围剿,连个帅臣都没有,就如同小孩子打架一般胡闹。”
高适闻言,立刻劝阻道:“将军慎言。”
黑齿长之却瞪眼,直接呵斥道:“你这世家子也忒谨慎了些,这种事情便是匹夫也议论得,我为何说不得?一口气派出二十八骁将,互不统属,又无帅臣,乱糟糟的一群人莽过去,即便是契丹人再蠢,这仗又如何打得输?”
卢照凌开口不信道:“不至于此吧,契丹人少,又是落后的蛮夷部族,我大周一口气派出二十八员猛将,即便是不能呈现碾压姿态,也不至于让契丹人占了便宜去吧?”
“这便是你等年轻人轻浮之处了。你们真的以为契丹人是蠢物吗?”
“这些异族,在和平时节,就买通我大周官僚,套取情报,储备物资,甚至于山川地势的图形,也准备的妥当,而我们呢?”
“我们对于契丹的情况,一点都不知晓,这仗怎么打?”
“你们虽然不通军务,起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应当知道吧?”
“于老夫看来,此战圣人一口气派出二十八位骁将,仓促迎战,不仅与时局无用,反而会糜烂一片。”
“这!”叶琛闻言,倒是没有怪罪黑齿长之,一把年纪了,还一点政治素养都没有,在自己家大放厥词,反而对北境的局势担忧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原来朝廷为了剿灭契丹人,已经脑残了这般地步。
一口气派出二十八名骁将,这仗怎么打?
后勤怎么处置?
这样的骚操作,后世的明朝也玩过,所以搞出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