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饮酒失态,让公爷见笑了。”叶琛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知道,若是不做您家姑爷,这个钱您赔不赔?”
奚万年笑得格外的畅快,“当然不赔了,本国公的钱财都投了地产,怎么陪你?若是你非要梦瑶这丫头住你家,你又肯娶她,那就且先住着,反正吃的不是本公家的粮食。”
叶琛脸色发黑,得嘞,遇到脸厚心黑的了。
“昨日老夫外出游猎,回来之后听说,你家买卖让我家梦瑶砸了不说,还有人借着机会生事?”
叶琛淡淡道,“此事已经与萧嵩聊明白了,确实有小人作祟。”
奚万年笑着点头,表情越发的阴冷,“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夫不掺合,萧嵩这孩子,老夫清楚的很,不会觊觎你那三瓜俩枣,定然是外人作祟,陷害老夫和萧嵩。萧嵩刚刚上任北海,名誉不容有失,你们叶家那掌柜听闻也是个善人,平日里施粥救民的事情也没少干,这等鸟气无论如何都不能受。”
“你且放心,我在河北道也算是有三五个朋友,不出四六日,定能给你个交代。真的是太阳底下没有稀奇事,本以为窝在大周就能过上舒坦日子,岂料这蝇营狗苟的魑魅魍魉还是那么多。”
“老夫虽然虎落平阳,也不是谁都能欺辱的!”
叶琛笑着连连点头,快搞事情,搞事情..........
见叶琛笑容那么开心,奚万年也笑。
笑着笑着,忽然冷不丁道,“昨日你大醉之时,忽然泪流满面,说什么,自己曾经在海岛以一敌九十九,最后一口破锅爆头吃鸡,什么鸡这般美味,竟然要九十九人以命相搏?还有你竟然这么勇猛么?竟然可以在小小的岛屿上,以一杀九十九人?”
叶琛的笑容仿佛瞬间冻住了。
过人喝酒不能贪杯,贪杯容易自卑。
仿佛没有看见叶琛尴尬的神色,奚万年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朝他晃了晃说道,“昨日你喝了某的马奶酒,说呸,奚族咋滴这么穷,若是没钱可以跟你合伙,在大草原上,养上几千头长毛羊,还要跟某三七分成,你三我七,我多次劝阻,你才同意五五开,你出羊崽子,我出牧场和牧民,孩子不得不说,你这份心意,着实感人,以后你的事情,就是奚族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准备了.........”
叶琛的表情瞬间不好看了。
奚万年见叶琛竟然要去夺纸,眼珠子一瞪,怒喝道,“莫非,你要反悔不成?”
话音刚落,外面三十多口子正在练武的奚族勇士,一拥而上,仿佛叶琛敢说个不字,就要横尸当场。www..cc
叶琛的心情糟糕极了。
相比宿醉的痛苦,心脏仿佛被针扎似的感觉更痛。
酒后不仅失德失礼,而且破财,稀里糊涂的,长毛羊刚准备运作,利润就被人分走了一半。
而且看奚万年还恬不知耻的说,是自己求着多分给他的。
叶琛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不停的安慰自己,吃亏是福。
他们奚族在茫茫大草原,如今开发很落后,牧民穷,他们想多挣点就让他们多挣点吧。
自己这是做善事,会有福报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亏了钱,叶琛的心里就非常的难受。
忍不住想哭。
奚万年却笑得很开心。
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脸跟前世皮革厂的黄鹤卷了钱,还得到了小姨子一样的让人恶心。
只是奚万年眼神里探寻的意味,一直没有消失。
缝隙里的智慧光芒,似乎要看穿人心。
这很难让人心服口服啊。
叶琛努力挤出笑容,尽量让自己笑容看起来和气一点。
“公爷,小子昨日喝多了,您知道,醉酒之人说话算不得数的,不如你我择日再议此事?”
叶琛很明显,想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奚万年哈哈大笑,“我就知道马奶牛劲儿大,你这是没醒酒,不然怎么会说胡话呢?堂堂的大周男儿郎,不论何时说话,都是一诺千金的,怎么能反悔!”
说着一摆手,“来人啊,给叶先生来几坛子三勒汤醒醒酒。”
叶琛:“..................”
如果此时在海岛,老匹夫跟他的一众属下,已经被自己送上新航线了。
果然,当着他女儿的时候,老东西还算是有所收敛。
不当着他闺女,就开始脸厚心黑起来。
此地不是久留之地,自己得赶紧逃命。
顶着醉醺醺的脑袋,叶琛狼狈的跟奚万年和萧嵩辞别,最后人是被萧嵩搀扶着踉踉跄跄的簇拥着走出了公府。
若不是叶琛步伐快,第二场又要开始了。
看着坛子里的奶酒,叶琛感觉脑袋仿佛被人拿着电钻打孔一般。
仰头看向天空的白云,竟然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哎,自己给出去的,和被别人要出去的感觉是真的不一样啊。
马车静静的停在大门口,看来奚万年还知道要善待自己家的合伙人,起码有马车相送。
萧嵩默默的将叶琛搀扶上马车,神情玩味的看着叶琛。
“兄弟,是不是还在苦恼?”
叶琛拍手道,“这辈子,就没见过你姐夫这般厚脸皮的人物。”
“兄弟,我这姐夫脸皮之后,便是我们萧家都头疼,不许他登门。不然何至于流落到北海,还不是他太不要脸了些。”
叶琛悲从中来,也沉沉的一探,一切尽在不言重。
说知道,萧嵩紧接着说道,“朝廷那边儿都传开了,说你要封爵了,未来的大周新贵是板上钉钉的,这么一桩买卖,很难不被有心人传出风言风语,到时候国公一个异族,大周还需要倚仗他,他肯定是无所谓的,可是你呢?你受得了外界的风言风语么?”
“还不如眼下这般,虽然你少分了些,但是传出去,就说是国公硬抢的,你才是受害者,圣人反而要补贴你呢,再说了,当时我姐夫就是问了句,奚梦瑶是你劫持的吗?你就开始痛哭流涕,说什么............”
萧嵩滔滔不绝,叶琛的脸上浮起淡淡的青灰,仿佛成了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真不要脸啊。
抢走了好处,还要让我感谢你们。
这就是你们世家豪门不要脸的地方吗?
“别说了,萧兄你这喉咙里的口臭熏的我头更晕了。”说着一摆手对车夫说道,“清河,快马加鞭,谢谢。”
叶琛前脚一走,萧嵩和奚万年便开始派出各色牛鬼蛇神,满北海的找人。
事情很严重,发展到眼下,已经跟小小的鸡毛掸子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主要是把后面的人揪出来,看看是谁在搞风搞雨。
还有他核心的目的什么?
整个北海郡,甚至于青州府的世家子弟,豪门士绅,都开始发憷了。
奚万年是北边儿来的蛮子,让他缠上,绝对占不到便宜就是了。
至于萧嵩,更是萧家的公子,掌握的人脉,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到底是谁脑子让驴踢了,无缘无故的招惹这俩人干什么?
奚万年的做派很有意思,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先是给朝廷和州府发文,说自己一心一意效忠大唐,竟然有人欺负到门上来了,他李万年无所谓,为了女帝可以受一切委屈,但是外面还有百族看着呢?
这个气他为了大周也不能忍啊。
一通悲情牌打的大家无话可说,纷纷站出来,给奚万年站台。
接着萧嵩也开始动手。
没有线索,无所谓啊。
首先收拾那些他来了北海郡没有过来打招呼的官员和他们背后的家族,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是不尊北海郡管教的,一律直接收拾。
无缘无故被收拾的官吏自然不愿意,没招惹你,你凭什么为难我?
于是,第二天,一群北海郡的官员,甚至惊动了青州府和河北道的不少大佬,纷纷给处置使写信。
狄阁老大怒,直接将萧嵩叫道眼巴前训话。
狄阁老收拾萧嵩是有道理的,萧嵩是桓彦范举荐的,可桓彦范能有今天的成就,靠得是狄仁杰的赏识。
非得论辈的话,萧嵩是狄阁老的徒孙。
萧嵩能够去北海郡当别驾,那是狄阁老点头的。
那些告状的官员也被狄阁老一并叫过来了,就当着他们的面将萧嵩骂了一顿,然后就让他滚回北海去干活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狄阁老这么护犊子的吗?
就骂两句就完事了,还把我们叫过来当面训斥吗?
你这是训斥他呢,还是警告我们呢?
回到之后,萧嵩确实消停了两天,接着就拜见郡守,然后就开始整顿吏治查贪腐。
关键被重点照顾的名单,跟那日狄阁老训斥萧嵩时候,围观的群众如出一辙。
新生的北海郡用多难多难来形容也不为过,萧嵩一顿鸡飞狗跳的操作,竟然将北海郡的复杂关系给捋出来了。
而叶琛躲在清河乡一边儿坐山观虎斗,一边儿琢磨着该如何保证清河乡的发展的时候,郡城里忽然传出来一个坏消息。
鸡毛掸子店铺的掌柜招供了。
消息是店铺里的伙计传过来的,叶琛呆愣了半响也没回过神来。
本以为有萧嵩出手,这件事情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没想到,即便是如此,掌柜的,还是被人陷害了。
叶琛非常愤怒,这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即便是知道萧嵩有狄阁老站台,还敢那么嚣张?
萧嵩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一匹烈马冲到了清河乡。
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屎。
“你家掌柜的弄不出来了,已经移交法曹,甚至大理寺都插手了,闹到这种地步,我一个小小的郡别驾肯定是搞不定的。”
“至于那个刑讯逼供的家伙,等我的人赶到的时候,人家已经出车祸了,喝了不少酒,直接撞在一架马车上,死的透透的。”
“他奶奶的,事情怎么那么邪性!郡守和别驾盯着的事情,都能出差错。”
叶琛的脸色也不好看,“看来此事一是想要敲打你跟郡守,二是怕朝着我来的。别驾可知道,我最近搞了一门生意,本来说好了官私合营,最后连分成都没讨论清楚,我怕.......”
萧嵩冷笑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处置使拍桌子也没有用,不过你放心,这主意是你出的,而且原材料必须你提供,不然谁也生产不出鱼罐头来,所以这好处必须有你一份,我萧嵩说的。”
叹了口气,叶琛接着说道,“这些日子,你折腾这个,折腾那个的,差不多就得了,你刚来北海,不要得罪那么多人。”
萧嵩笑了,“嗨,你以为我愿意,平白无故的得罪那么多人?还不是那日去拜见了郡守,她想借题发挥,好好整顿一番吏治。你看我前脚一闹,后面心里有鬼的,就开始往外蹦跶。”
叶琛若有所思的看着萧嵩,眼神里多了几分异样。
这个萧嵩不简单啊。
想想也是,如实一个简单人物,如何值得狄阁老都给他站台,又如何可能从一介录事参军,腰身一变成为别驾呢?
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却变得越来越曲折。
叶琛深深觉得,当初没有借着战功,讨要实职是正确的。
这朝堂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染缸,里面藏着无数黑手。
萧嵩的心情不太爽,这次来清河村是特意给叶琛道歉的。
“这件事情,多半是因我而起,因为我跟卢郡守都太年轻了,自然有人想在这其中作妖,至于你那边儿的事情,只是顺势而为而已,所以我必须给你道歉。”
“当然,你要不要怕,你这边儿的事情,我会给你盯着。若是让我知道了,谁打你们家鱼罐头,或者其他生意的主意,我第一个站出来灭了他。”萧嵩胸脯拍的啪啪响。
说着又说道,“还有,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家掌柜,狄阁老在大理寺有莫大的影响力,一旦有冤假错案,他老人家肯定是要过问的。”
叶琛觉得萧嵩的道歉多少有点多余。
笑道,“不必自责,我主要觉得这只黑手实力着实恐怖,你已经开始追查了,他们还能屈打成招,甚至还能让官员求死,这股势力不除,怕是北海永无宁日的。”
“确实如此,我也由此担忧。”
“这些日子,你跟郡守一起合作,横扫北海郡各衙门,就没有怀疑对象么?”叶琛问道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