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正心情沉重的去寻叶琛,这种事情还是要早做打算,等到大批流民真的挤到了清河村,那可就麻烦了。
遇到小股的山贼、流寇还好说,拎起刀子来干就是了。
可人山人海的流民怎么办?
就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你能看着他饿死不成?
就算是铁了心,能看着他们饿死?
饿急眼的人,可是要化身豺狼,对你动手的。
到时候无边无沿的流民拼起命来,累死大家伙,也杀不过来啊。
之前的时候,大家还盼着庄稼,想着万一下老天爷场雨,大家多少能收点粮食。
可除却像是青州这样积极抗灾,并有所收获的地方之外,大多数州县今年歉收的厉害,关键是老百姓家里的存粮还消耗得差不多了。
家里没饭吃,农田里连野菜也逐渐挖不到了,可不就开始四处流窜吗?
朝廷上下都知道,青州今年完成了朝廷的任务,更是因为北海县施政得当,被朝廷升格为郡,老村正觉得这种事情,流民不可能听不到,到时候估摸着会一窝蜂地往北海郡来。
北海郡的赋税是要上缴到朝廷的,截留到地方的非常少,到时候人越来越多,郡城拿什么养活这些流民。
郡城收纳不了这些流民,他们就只会危害地方。
老村正环视了一眼乡亲们说道,“你们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没事不要乱走,我去找一趟县男。”
他步伐匆匆的跟着衙役去见叶琛,这个时候叶琛正在跟赵德柱一起有说有笑地进食。
“家主。”叶修从外面走了过来,“北海县的衙役和老村正过来了。”
叶琛连忙起身。
北海县的衙役,无缘无故地寻自己做什么?
如果换做先前,叶琛即便是成了县男,身份比先前尊贵不少,也要主动去拜见县尊的。
但一来卢秀宁和萧嵩在,他去拜见县尊,没有合适的理由,只会给县尊增加压力。二来叶琛后来入了大牢,出狱之后,需要他去处理的事情一大堆,一来二去的也就耽搁了。
他还想着,等过些时日,去一趟郡城,让卢秀宁带着,与县尊一起交流一下,毕竟清河乡是北海县治下,最近变动又颇多,提前沟通一下,有什么变动提前打个招呼。
没曾想,自己这边儿还没行动,县尊这边儿先有行动了。
叶琛赶忙起身,见是经常来清河村的老刘,刚想开口,老刘便叉手道,“见过县男。”
叶琛笑道,“你来府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必此次行礼。坐,赶紧坐。”
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叶琛让昆仑奴添了一双筷子,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互相的身份,便入席边吃边聊。
赵德柱之前在叶琛帐下当过差,刘头也经常来清河村办公,大家有叶琛这层关系,也能聊得到一块去。
大家听赵德柱说了一番前线的军情,不由得为大周的未来担忧。
老村正的身份低了些,便以听为主,也不动筷子,端着茶水一口一口地喝着。
期间叶琛看刘头的目光游离,面带几分急切之色,便开腔问道,“要是有什么急要之事,刘头你尽管开口,都是自己人,不必藏着掖着?”
刘头开腔道,“大约一个月前,便有临近州县的难民,开始频繁进入青州,当时州里还有些底子,狄阁老也在,凡事能有所照拂,便允许刺史拿府库的存钱和官私合营作坊赚的银子去其他州县买粮,并对这些难民积极安置。”m..cc
“谁曾想难民不仅没有消化,反而外地的难民听说青州可以吸纳万民,一窝蜂地往青州跑,再加上新来的武三思以前线战事吃紧为由,锁了府库,这导致数万的流民得不到安置,刺史无奈只能下令,各地关闭城门,暂时停止流民的收容。”
说到此处,刘头叹了一口气道,“这本来不关咱们北海郡什么事,但不知道谁放出去的幺蛾子,说咱们北海郡今年粮食大丰收,如今流民开始往北海跑,郡守、別驾和县尊三人,衣不解带,连轴转着安置这些难民,但依然有大量的流民涌入民间,还有就是北海的存粮也没有那么多,怕是禁不起这些难民消化。”
叶琛也跟着叹气,刘头说的这些,二哥已经派人送信来告诉自己了,所以他才让儿郎们跃马而行,目的便是震慑某些宵小,起码要吓唬住某些人的眼睛。
但同时他也着实没想到,情况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
现在想想,农业社会就这样,只要出现灾难,他就不是一个地方的事儿。
他是一个系统的坏死,即便是有局部区域能勉强支撑,其他区域的坏死部位,也会过来将好的区域给消化掉。
叶琛缓声道,“北海郡以北海县收成最佳,而北海县又以清河乡为首,我猜到时候流民涌入清河乡的人也不会少。”
刘头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县尊让我跑一趟,就是想让县男有所准备,让清河乡的团练负起责任来,日夜巡逻,有流民妄图入境,一定要阻拦,可以适当的施粥,咱们北海县所有地方都能乱,唯独清河乡不能乱。”
叶琛抿了抿嘴唇道,“清河乡还好,有一定的团练基础,流民想要入境驱逐并不难,关键是其他乡能同意吗?”
刘头摆手道,“县尊已经打过招呼了,谁有意见,可以立刻辞去乡头之职。不过作为交换,清河乡要帮忙打击其他乡有可能出现的流民打砸抢的行为。”
说着,刘头拿出一份任命书来,“今岁武举,三壮虽然因为上山剿匪耽搁了,但卢郡守在北海任职期间,依然公荐三壮为北海县尉,如今朝廷的任命也下来了。
虽然只是从九品下,但好歹也是官了。我们家大人不敢沾泼天之功,所以命小人及时把任命书送了过来。”
一边儿的老村正听完此言,手中的筷子吧嗒一声落在桌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盖着朝廷大印的任命书,半晌之后,才小声说道,“老刘,你不是来忽悠我的吧,三壮才十几岁,连出身都没有,就已经是县尉了?”
刘头瞪眼道,“胡说八道什么?三壮明明是入了武举的,只是因为入山剿匪耽搁考试,排名最靠后罢了,但我朝有公荐制度,三壮又立了那么多功勋,推荐他做县尉怎么了?”
一旁的叶琛眼珠一转,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了。
卢秀宁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做了很多事情啊。
一边儿的赵德柱听完之后,立刻起身暴怒道,“你们这是徇私舞弊,无非就是世家蝇营狗苟的手段罢了。
我这里也有任命,三壮先前立下军功,我家大人说了,只要三壮愿意,立刻走动关系,保举他为检校营田使。”
刘头虽然只是个衙役,但是却深的卢秀宁和信任县令的尊崇,就是因为此人便是妥帖,且不惧权贵,赵德柱虽然在兵部当差,人家一点都捕怕他。
直接反讽道,“好大的口气,还检校营田使,我看营的沦陷区的田吧?赵大人,前线辛苦,就别祸害我们北海的儿郎吧,吃饱喝足了,赶紧上路吧,前线战事吃紧,怎么能在后方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