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瑶自奚族驻地而来,靠着精锐的骑卒,惊退了契丹人。
但其人并不居功,反而按部就班地按照大总管的要求扎营、巡逻。
虽然心有埋怨,这位大总管真的不把女人当宝贝,整天跟一群大老爷们窝在一起,听说一宿宿的不睡觉,也不召见自己。
但人家也不是没有正事的,她在来支援叶琛的路上,遇到了许多自北而来的汉人。
其中,寻常受不了靺鞨、契丹、突厥压迫,想尽办法南逃的汉人也就罢了,其中愿意从军加入武骑兵团的,自然告诉他们联系幕府参军,至于寻常老弱,也告诉他们避难之法,如何领取救济。
可唯独有一伙人,奚梦瑶不敢私下做决定,而是沿途带领,并在大总管歇息之时,引荐到了行辕。
叶琛刚从难民营折返,便回到中军大堂,神情凝重,有些事情,不身临一线探查,是难以知道真相的。
叶琛今日从百姓口中,得知了许多了不起的消息,甚至于产生了我今日竟然还能活着,真的是匪夷所思的想法。
卢照凌和骆宾王一直强调,百姓所见所闻,多是捕风捉影,莫要当真。
还需要谨慎调查之后,方可知道真相。
叶琛却从今日巡视百姓之时,圈出来的名册问道,“这个卢照然,若是我没记错,当是你们卢家支脉之人吧?”
“先前你还给我推荐过此人,说有治国之才,只是屡屡科举不中。”
“我记得是你姐劝我,说其人心术不正,若是为官,当是心腹大患。”
“这么看来,你姐的眼光很不错吗?已经做了李楷固的心腹了,可不是心腹大患。”
“老叶........老......我”卢照凌期期艾艾,有这种亲戚,他当真是羞愧万分,且看叶琛眸子之中的怒意,更是惧怕不已。
骆宾王见卢照凌让叶琛看的浑身生寒,张嘴半天,也没解释出来,连忙劝道,“大总管,莫急,莫急,卢照凌一直在北海读书,他哪里知道族中之事。”
叶琛转头看向骆宾王,逐渐收敛怒意,“我知道,家族的事情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但你们都是我亲近之人,这种事情又为何瞒我?我就不信卢照凌你没收到过卢照然的书信。
还有您,骆先生,您也瞒得我好苦!您家的骆务整,都成了契丹坐了三把交易的大将了。我还一直以为是重名,原来他娘的是一个人。”
骆宾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入了契丹,成了契丹人,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在北境行商,这等丑事,我如何能跟大总管您言明。”
叶琛又摊开册子,给二人看了看,气得都想杀人。
但想了想,事情还是要做。
也幸亏自己没跟王孝杰似的,来了就跟契丹人死磕,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觉得前线的战事,是武家人跟着瞎捣鼓,喝兵血,喝百姓雪,所以契丹势大,打不过人家。
今日跟契丹一交锋,就发现了问题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契丹人的军阵之严整,战斗力之彪悍暂且就不说了。
你见过异族军队,让人家夺了大纛,旁边儿还有大队骑兵杀过来,一点都不乱,竟然可以从容收拢撤退的?
你见过契丹人,穿着厚厚的光明甲,跟你对砍的?
你见过契丹人,见到手雷这种新奇兵种,军队都不崩溃,还能率众给你反扑的?
异族要是真的那么强,真的那么彪悍,别说大周了,大唐的时候就该凉凉了。
所以叶琛迫不及待地要见一见百姓,只要百姓见得多了,总归能捕风捉影的听到些什么。
最后得出来的答案匪夷所思,前线打不过,跟武家人关系不大,他们只是黑压压一片中的乌云之中,最显眼的一朵。
甚至在归来的路上,叶琛一度生了回家抱孙子的念头。
河北世家跟朝廷是真的离心离德了。
这个矛盾早晚得爆发。
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想到了安史之乱。
那不也是一场世家与世家的争锋么?
最后叶琛得出来个结论,世家都他么该死。
这么看来,叶琛还真的得高看女帝一眼。
难怪史书上能给她几分正面评价,就单凭她打压世家这一点,就值得。
不过眼下,叶琛却无法跟女帝一样,随意拿捏世家的。
而且女帝拿捏的也只是中小世家,甚至是关中的世家。
山东的世家,女帝也是无可奈何。
甚至叶琛自己,也算是新兴的世家,最后左思右想之下,事情还要办。自己不办,说不准哪天契丹真的能打到北海。
最后回到中军大堂的叶琛,便再次下令擂鼓聚将,而刚刚得了片刻休息的文武,皆是一脸疑惑地赶到。
不知道大总管抽了哪门子风。
待众人入了中军大堂,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一群装束怪异的野人。
甚至互相指指点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群野人是哪里来的?
还有大将军的气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
“哪个是大盗王涉?”
坐下身形,自有陈子昂勉力坚持精神,给大总管煮了热茶递过来。
不等这些野人跪下行礼,便喊了一人姓名。
“小人便是王涉,不敢当大盗二字。”一人赶忙俯首下拜,磕了个头,“小人为大总管贺,自契丹人谋反以来,我大周兵马,屡战屡败,一生难求,即便是胜,也是先胜而后败。”
“大总管斩将夺旗,逼退契丹,着实扬我大周威名........”
王涉二字他倒是听过,见其不敢有丝毫骄狂之意,反而一脸谨小慎微,忍不住颔首道,“本总管以为大周剿灭契丹,你们该左右逢源,过逍遥日子呢。”
显然,叶琛听说过的王涉名号,并不是很中听。
不然也不至于开局用大盗二字。
但不管语气如何,这话说出来,在场众人,包括王涉在内,都不免忐忑。
首先表现最为激动的便是王涉,态度更加恭敬,“小人虽是罪人,却也不敢行投敌卖国之事。昔日朝廷待我苛责,害我父母,杀我妻儿,我虽然愤恨,却也知道我乃是华夏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