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片刻，缓缓问：“如果我晚年不愿按照你所说那般做，那你会如何？”
方子在王超手里，他随时都能把方子送出去。
“等到我老的快死的时候，我会把方子放出去。”王超说的都是真话，“而且这只是一个橡胶而已，我不觉得自己一生之中只会做出这一种东西。”
王超指了指放在皇帝手边的奶黄色香皂，“这不就做出新的了？”
皇帝哑然低笑，“确实如此，王超，朕再问你，你为何要朕要么选明主，要么散方子。”
王超愣了一下，他只是……不想给穿越者丢面儿而已。
而且橡胶方子这东西，后世的人上网搜一搜就能搜到，完全知识共享。
“大概是……为后世开太平吧。”王超懒洋洋的牵动眉眼笑了一下，陷入了回忆，“虽然我是个纨绔，但也想做一点点有用的事儿。”
王超在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星期一高年级在高台上领读，他百无聊赖的站着，听着那些人用抑扬顿挫到有点搞笑的声调领读。
“好，好一个为后世开太平。”
“以前是委屈你了。”皇帝恢复了往常的温和，“让你当个纨绔，当真是白白被埋没。”
王超：“？”
他大大的脑袋有大大的问号。
他一点都不觉得埋没啊，当纨绔多爽啊，偶尔再做点小发明调剂生活，简直不要太快乐了好吧？
皇帝语气豪爽，“还有一个愿望，你说吧，朕允了。”
王超：“……我还没说呢。”
“没事，王超有这般理想，心中自有天地，绝不会为难朕。”皇帝抿了口茶润唇，“朕信你。”
王超：良心忽然有点痛。
“你答应了啊。”王超快速道：“陛下你把八皇子放出来恢复他以前的身份吧。”
皇帝：“……”
他脸上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凝固。
“这个……”皇帝咳了两声，“这个，朕刚才没仔细听你说的什么，这样，你再说一遍，朕考虑一下要不要答应你。”
王超：“？”
不是，这还带人工倒带的？
太欺负人了吧？
欺负他没有录音笔是不是！
是男人就不会轻言放弃。
王超摊平，“我不管，陛下你刚才答应了。”
皇帝：“有吗？我们刚才不是讨论橡胶吗？朕答应你的是那个啊。”
王超歪着头幽幽的看着皇帝。
皇帝镇定的跟他对视。
两人对视片刻，王超眼睛眯了眯，“陛下，你再不答应我可要哭了。”
他老家小孩儿想要东西时的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基础姿势是躺地上摊平望天流辛酸泪。
躺地上太丢人了，所以他直接跳过进阶到了一哭，等二闹也没用，他就会放弃了。
王超也不是不会用其他方式威胁，比如橡胶，比如香皂，比如公主梁凤媚，他爹王北川，这些在皇帝这里都有分量，搬出来作为利益交换基本都能成。
但王超不想这样。
他就是个想被金大腿罩着的纨绔咸鱼，他喜欢这种被宠着被护着有大家长的感觉。
正因为他努力维护这种感觉，皇帝才会跟他耍赖一样想装不作数，这不就是亲近吗？皇帝会跟谁耍赖？有没有愿望这件事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皇帝现在这副反应，也是对他的亲近。
皇帝被王超一句要哭了的威胁弄的头皮发麻，他瞪着王超，“你还哭？你小子给朕提这种麻烦事，朕还没找你麻烦，你就开始威胁我了？”
他被弄的我都从嘴里跑出来了。
王超幽幽的看着他，“我要撒泼打滚了。”
皇帝愣生生被气笑了，他说：“来，这地上毯子都给你铺上了，你撒个泼让朕见识见识什么叫民间泼妇。”
“……”
王超坐起来，挪下软榻，在皇帝震惊疑惑的视线里飞快提壶倒茶，“好的陛下，这些陛下答应我的请求，陛下喝茶！陛下再见！晚安呦。”
他把杯茶塞皇帝手里，随后自说自话，飞快逃离现场。
皇帝：“……”
他看了眼手里微青的茶水，摇摇头抿了一口放下，随后提笔继续分抄方子。
抄完之后他叫了王公公进来。
王公公俯身行礼。
皇帝摆手，“多少年了还弄这些虚礼。”
王公公笑眯眯的，“这是奴才对圣上的敬仰，奴才自愿从心的。”
皇帝哼笑一声，他看了眼桌子上分好的橡胶，脸上的笑缓缓淡下去。
“他对朕有心了。”
王公公点头，“王少爷向来孝顺，更何况是您一手将他带大的。”
皇帝微微恍惚，“是啊……这才过去几年，朕竟然都有些忘了。”
忘了以前养大这孩子时付出的感情，所以在这孩子各种不好的名头传遍大梁时只管了一小部分，漏了其中大部分。
可这孩子都还记着。
不怕他，对他耍赖，撒娇，摘他花用他冰都毫不客气，可又转头就能把惊天巨财送到他手里，只愿意给他一个人享受这东西带来的利益。
相信他，却不相信其他继位者，所以不要王爷皇子插手。
信任啊……
皇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信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勾心斗角，各怀心思的，哪来什么信任而言。
告状毫不含糊，说脏话，带他宫廷纵马，为他做香皂，帮他点出四皇子的怪处，替他担忧在朝臣之中的名声……细细数来，皇帝恍然发现，这才来到宫中多久，王超就为他做了这么多。
能因为一位朝臣自尽而自责。
善良，无赖，又对王公公安排的人毫不犹豫的接收，如此坦然包容，干干净净的把信任交给他，交给王公公。
如今想来，王超做的每一件事竟都如此光明正大，竟从没有刻意去伤人，害过人性命。
赤子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