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寝宫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吕儒晦低着头,缓缓说道:“陛下严重了,老臣岂敢如此胆大妄为。”
“岂敢胆大妄为?”
文帝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朕到是真没看出,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左相不敢做的。”
吕儒晦依旧将头深埋。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文帝气息间的虚弱。
可就是这么一个随时都会倒下,虚弱不堪,年纪比他儿子还要小上一些的青年,只是坐在这里,就可以稳住大夏的这一方天地,让他所有的计划全部付诸东流。
“早在先帝时起,你便一步步的处心积虑往上爬,结党营私、勾心斗角,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出卖我大夏来讨好犬戎,在朝野内外制造了一件、又一件的惨案。”
“这些,你真当朕不知,真当先帝不知吗?”
“做了这么多,甚至在朕昏迷的时候,你更是敢召集外地的镇军入京,围困长安,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朕还真就不相信,这天下间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文帝的声音虽轻,但却好似雷鸣灌耳,句句诛心。
吕儒晦抬首,第一次直视文帝,他说道:“陛下既都清楚,那也更应该清楚,早在先帝时起,老臣便是你们皇室手中的一把刀。”
“但!老臣终究是一个人,而不是没有感情的兵刃,老臣不想在被人用厌之后,弃如敝履,所以老臣只是想为自己做些什么,这难道就错了吗?”
“若非太上皇咄咄逼人,誓要至老臣于死地,老臣有何至于此?”
“陛下您应当清楚,老臣,不想死!”
文帝面色清冷,不带半点感情的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兄虽不是朕,但朕已赐他监国之权。”
“且,皇兄本就为太上皇之尊,若真论起来,便是朕,也要对他行尊称敬礼。”
“你不过只是区区一个臣子,他要你死,你为何不死?”
在这一刻,文帝再无半点虚弱,尽显帝王风范。
吕儒晦惨然一笑:“如此说来,老臣,还有老臣手下的人,都合该因太上皇的喜怒而断送掉自己的身家性命吗?”
“老臣入仕近四十载,为朝廷鞠躬尽瘁,纵有过,亦有功。”
“老臣从不求陛下可以大发慈悲,让老臣功过相抵,但老臣也不甘心为我大夏操劳一生,最后就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深深的看了一眼吕儒晦,文帝说道:“你可以不死。”
“不过,你的羽翼必须剪除!”
吕儒晦双眼一瞪,惊骇道:“陛下,您当真是要榨干老臣最后一丝价值吗?”
说着,吕儒晦更是悲愤不已的大笑了起来。
“只要老臣还在,就能吸引那些藩王的注意力,让他们认为老臣依旧在与太上皇内斗,使得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陛下果然是好算计啊。”
文帝点了点头:“不愧是左相。”
这一声赞叹,让吕儒晦心寒,同时更涌起了无尽的怒火:“先帝、陛下,你们两代君王,利用了老臣整整几十年,到了最后,依旧不肯给老臣一条活路?”
“陛下你当真认为,老臣一定会就范吗?”
“会!”
文帝笃定的说道:“因为你是吕儒晦。”
“你贪生、怕死、恋权、自私,但凡能活着,你绝对不会选择去死。”
“而只有活着,你才能拥有权利,只有活着,你才能享受你所拥有的权利。”
“哪怕……”说到这,文帝眸光一凝,仿若一柄利刃,直插吕儒晦内心深处:“这些权利,并不属于你,但你依旧会紧紧的将它抓在手中。”
“这,就是你吕儒晦!”
随着文帝这一番话语落地。
殿外,轰隆隆,一阵雷声轰鸣,闪电划破了漆黑的雨夜,好似长龙,照亮了大半个长安。
大雨倾盆,不断拍打着地面上的一切建筑。
寝宫内的吕儒晦沉默了。
整个长安,也因这场不见丝毫停歇的暴雨而陷入了沉寂。
唯独能让人听到的,就只有那哗啦啦的雨水声,还有沟渠内不堪重负的水流湍湍之声。
鬼寂一般的长安街道上,不见一个行人,或是因为这场暴雨,或是因为白日里的暴乱。
唯一偶尔出现的,就只有一队队匆匆而过的士兵。
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