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元吉这一番肺腑之言下,王阜转过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过了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声,说道:“长兄,此并非是我变了,而是在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逼得我不得不做出新选择。”
张元吉点了点头,表示谅解,他诚恳的说道:“王兄有任何困难,实则都可以与我说,我比竭尽全力的帮王兄你。”
王阜缓缓的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元吉,说道:“咱们几人当中,你如今算是最好的。”
“膝下儿女双全,且都有了好归属,所以当初你是最想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可为何,如今你却又如何的热切?”
张元吉闻言,苦笑了一声:“王兄,你又何苦明知故问呢?”
“世人常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等在朝堂之上,与之又有何异?”
“即便是我想远离这片事非之地,但事非又岂能因我的远离,就舍我而去?”
“今,我已泥足深陷,唯有丞相赢!否则的话,太上皇岂能放过我?天下人,又岂能放过我?”
王阜深深的看了张元吉一眼,点头道:“确是肺腑之言啊。”
“我对王兄,历来都是坦诚相待的。”张元吉说道。
“既然是坦诚相待,那你现在告诉我,今天你特意过来,到底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吕儒晦的意思!”王阜问道。
张元吉不假思索的回道:“既是我自己的意思,也是丞相的意思。”
“那还不是他的意思?”
王阜冷笑了一声,说道:“遥想当初,丞相是何等的高傲?想不到,现在竟然也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张元吉闻言,眉头一蹙,问道:“王兄此言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王阜不屑的说道:“从前的他,高高在上,唯有别人来央求他,奉承他的围绕在他身边,千方百计的讨他欢心,好得到他得赏识,继而能投靠到他这颗大树的怀抱下。”
“若是在那个时候,我与他有了矛盾,他必然是理都不会理我。”
“即便是让你来,也不过就是送上一份罢官免任的圣旨而已。”
“但现在呢?我与他有了矛盾,他反而是主动放下身价,希望我回去继续给他卖命,这就足以证明他老了,已经失去了那种掌控一切的能力!”
张元吉一言不发的听完,然后才长叹了一声,问道:“那如果是从前,王兄又可敢与丞相产生这般矛盾否?”
听到这话,王阜脸色一沉,有些恼羞成怒。
他恶狠狠的瞪了张元吉一眼,终究是将怒火压住,自嘲道:“张兄说的不错,我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又何必嘲笑旁人?”
“王兄,今夜丞相于府中设宴,仅邀请了你我二人,咱们一起去吧。”
张元吉并未接茬,而是改口劝慰道:“咱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有什么是说不开的?”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总是要朝前看。”
眼见自己一语说完,王阜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犹豫的神色,张元吉再接再厉的说道:“我在来时,丞相已经交代了,空缺出的典客府这一职位,他有意推你上去。”
九卿虽平级,但彼此负责的部门不同,责任不同,权柄大小也同样不同。
此次改革,王阜的太仆府基本彻底被架空,他这堂堂九卿,除了审计、通报之外,基本上就是一个挂着空名的马倌。
反之,典客府虽也被削了不少的权柄,但其毕竟负责着各国往来邦交,责任重大,比之太仆府不知要强了多少。
这番话,若是给旁人听来,必是喜出望外。
但当王阜听到以后,他当即便暴怒道:“典客?饶了一大圈,还不是让我捡你剩下的?”
哪怕当初吕儒晦提前知会他一声,王阜都不会因此而震怒。
可偏偏,在暗中吕儒晦就与楚逸敲定了官职分配,张元吉由典客高升为御史大夫,可他王阜却寸步未挪,甚至在朝会的时候,吕儒晦也没对他表示出半点的支持。
现在,他已掀了桌子,吕儒晦这边才派人来说,要将典客的位置给他,这对王阜而言,无异于施舍。
这种施舍,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仿佛早已知晓王阜会有这种反应,张元吉立刻说道:“王兄,事情不能光看表面,眼下国内外局势紧张,不光是犬戎等外族不安稳,就是国内的藩王也都蠢蠢欲动,典客这一职位,干系重大。”
“同时,它对你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跳板,大丈夫能屈能伸,难道你连这点委屈都不肯忍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