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川联系了局里,局里头又往省里联系,最终找到省动物园。
那边一听有只才几个月大的小黑瞎子,挺感兴趣的。
过了几天,局里来人,把那只小黑瞎子带走,送去省城动物园了。
春季更新造林就那半个来月的时间,全场上下齐动员,总算是抢在树苗萌发之前,全都栽倒了地里。
被黑瞎子伤了的那两個学生,经过抢救治疗后,情况稳定下来,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这俩伤的都挺重,估计短时间内没办法出院,学校那边,直接请了长假。
反正这年月也不咋在乎学习成绩,等高中读完了,混个毕业证,然后上山当知青,熬几年招工当个工人就是了。
造林结束,林场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大概有将近一个月的空闲期。
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进山薅牛毛广创收。
这两年牛毛广的出口价格一路走高,市场需求量也越来越大。
为了支援出口创汇,同时也为林区家庭创收,林场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创造一切便利条件,让职工和家属进山薅牛毛广。
前川林场治安一直很好,所以保卫科每天留一个人值班,其他人都进山创收。
小修厂那头更不用说,直接就停工了。
去年薅牛毛广的时候,盛希安曾经提议过,说是今年他们提前上山来,压个窝棚,爷四个住在山里。
白天盛连成领着老大老二进山薅菜,盛希康负责揉了晾晒,晚上爷四个一起撸牛毛广。
当时想的挺好,真等着想要实行起来,才发现这一招并不靠谱。
第一个,就是盛希康,他根本就不会揉牛毛广。
这是个手艺活儿,盛希康以前从没干过,让他上山晒牛毛广,那菜还不知道让他弄成啥样儿呢。
再一个,盛希平今年招工了,他在保卫科,每隔七八天得值班一天。
所以住到山上去,这个就不太现实。
所以,盛希安的提议只能作罢,只能依旧如往年一样每天上山。
盛连成领着盛希平、盛希安,还有特地请了假不去上课的盛希康。
爷四个背着干粮和水,每天早晨坐着林场的通勤车,一直到作业区尽头下车,然后钻进林子,去那些沟塘子、草甸子找牛毛广。
盛希安这一年在知青队干活,锻炼的力气大了不少。
加上他去年就跟着父亲和哥哥进山薅过牛毛广,可以说是轻车熟路,每天都薅的不少。
盛希康岁数小,以前没干过这个不懂,刚进山那几天薅的少,慢慢锻炼着,也能薅大半口袋了。
盛连成爷四个进山薅菜,每天晚上光是烫牛毛广就得好几锅。
晚上一家子点着灯在外面撸牛毛广,一直得撸到挺晚。
林场这时候也会提供便利,晚一个钟头停电。
牛毛广可不是薅回来,烫了撸出来就算完事儿,最要紧的是晒。
晒的及时、揉的好,那菜就显着粗,颜色也好看,能卖上价钱。
要是晒的不及时、揉的不好,这菜颜色乌突突的不好看,就卖不上好价钱。
张淑珍揉牛毛广倒是好手,可爷四个薅的菜本来就多,今年家里又添了个小孙子,她一个人又要揉菜晾晒,又要哄孙子,哪能忙的开?
虽然小新华现在还不会爬,可他会翻身了啊,这要是一个不小心,骨碌地上摔着咋办?
张淑珍本想着不行就背着孩子干活吧,可是晒牛毛广得在大太阳底下,盛新华才几个月,张淑珍哪舍得把小孙子弄太阳下晒着啊。
周青岚一看这样,干脆,把孩子背学校去吧。
教室后头有空余的地方,摆上两张课桌,再把一张课桌倒过来,四周围上板子,里头垫好被褥啥的。
这年月的课桌都大,一张课桌坐俩人那种,放个孩子足够用了。
盛新华醒的时候,周青岚就背着他给学生们讲课,要是盛新华睡着了,就放到那课桌围成的简易婴儿床里面。
下课的时候,班级里这些孩子们都帮着照看。
幸亏盛新华是个省心的孩子,只要吃饱了就不哭不闹,醒了就瞪着大眼睛四处打量。
周青岚讲课的时候,他听的可认真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能听懂似的。
忙忙活活二十多天,扣去中间下雨不能上山的几天,盛家今年一共晒了近三百斤的牛毛广干菜。
林场有专门的收购点儿,今年牛毛广收购价格又涨了两毛。
这一季牛毛广,一家子划拉了一千五六百块钱。
盛希平虽然结婚了,但是没分家,这卖牛毛广的钱,还是交给张淑珍管着。
“行啊,那这钱我就不给你们两口子了,先放到一起。
我寻思着,家里再攒点儿钱,看看明年或者后年,咱就把西头那老房子翻盖了。
老二今年十九,等他过了二十,也该张罗着找对象结婚。
咱先把房子盖好了预备着,省得到时候抓瞎。”
张淑珍接过厚厚两叠钱,仔仔细细又查了两遍,确定没错后,这才说道。
“妈,老二才十九,你就打算这么远了啊?他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呢,着啥急啊?”
盛希平一听,忍不住就笑,这儿子大了,当妈的心事就多。
“妈,你听我的,就别着急盖房子给老二说媳妇,再等等吧。”
上辈子,老二是去了抚顺工作几年后,经人介绍,娶了矿上文工团的一个姑娘。
两口子都是矿上的,单位给分房子,人家在那边过的挺好,一年到头能回来一趟过个年就不错了。
这辈子,盛希平没杀人,也没进去,就不会影响盛希安上大学。
想来,盛希安最低也是通化师范,去念完书还不定分配到哪里呢,家里盖房子,人家也不能回来住。
至于盛希康,这小子学习不错,明年参加高考,指不定也能考上个大学出去念书。
真要是这样的话,西头老房子真不用着急翻盖。
等着过几年看情况再说吧,早早盖起来房子没人住,那房子就怕闲,闲着起冻害,几年就瞎了。
张淑珍不咋认同儿子的话,正要开口反对。忽然,外头一阵咚咚咚脚步声。
接着,就听见盛希泰在院子里喊上了。
“爸、妈,大碱场那头来照相的了,好多人都去照相呢,咱家照不照啊?”
前川林场没有照相馆,想要照相的话,都得去松江河。
盛新华百天的时候,张淑珍还念叨过,应该给孩子照张相。
可林场离着松江河远,下去一趟就得好几天,周青岚工作忙,实在没那个空闲,所以这事儿就没再提。
此时一听说大碱场那边来照相的了,张淑珍也挺高兴。
“照啊,那咋不照?那照相的是来干啥?能给咱照么?”
“我听人家说,大碱场小学五年级的学生要毕业了,学校请了东岗公社照相馆的人,过来给学生拍毕业照。
那人坐小火车来的,今天不是礼拜天么?明天学校才上课呢。
所以照相馆那人就住在大碱场队部,正好给人家拍照。”盛希泰这个包打听,就没有他打听不着的事儿。
“妈,你之前不是说想照张全家福么?
我爸还说,要给新华照几张相,寄回老家呢,正好今天有照相的来,咱赶紧呗。”
这年月,照相那绝对是孩子们眼中了不起的大事,刚才一听说有照相的,盛希泰拔腿就往家跑,回来报信儿。
“快,赶紧把你二哥三哥都喊回来,还有你爸,上哪儿去了,赶紧都找回来,换件儿衣服,咱照相去。”
张淑珍也明白,这是难得的好机会,错过了再想照张全家福,不定猴年马月呢。
“哎,知道了,这就去。”
盛希泰得了母亲吩咐,立刻飞奔出去,把家里人都找回来照相去。
张淑珍这边,先把钱藏到柜子底下,然后锁上柜子。
接着去西屋,跟周青岚俩人给小新华把了尿,换了衣裳,垫好褯子。
正好盛连成爷仨回来,张淑珍又给他们找了干净衣裳换好,一家子收拾妥当了出门,直奔大碱场。
盛希泰在前面领路,带着家人直奔大碱场队部。
此时队部院里,摆了几把椅子,从东岗来的照相师傅,正给人照相呢。
队部院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都是人,有来照相的,也有来看热闹的。
刘玉江、刘玉河兄弟,也在队部院子里,帮着维持秩序呢。
“看热闹的都让一让啊,别堵在那儿,人家想照相的都挤不进来。
要照相的,上我这儿来报名排队,等会儿就轮到你们了。”
说实话,这不年不节的,真正舍得花钱照相的人没几个,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
刘玉江这么一说,那些不照相的就自动闪出一条路来,好让照相的人上前。
盛希平抱着小新华,旁边是周青岚和张淑珍,盛连成左手扯着盛希泰,右手扯着陈峰,盛家其他几个孩子跟在后面,顺着人群闪开的那条路,来到了队部院里。
“大哥,我们想照几张相。”盛希平抱着儿子来到刘玉江跟前儿,笑道。
“哎呦,我大侄儿来了,快,让大爷抱一抱。
哎呀,这孩子白胖白胖的,可太稀罕人了。”
刘玉江一看是盛家人,高兴坏了,赶紧伸手接过去小新华,抱在怀里稀罕一下。
盛家人多,盛新华还跟着周青岚去过学校,那也是有见识的娃。
所以这孩子被刘玉江抱在怀里,不哭也不闹,还朝着刘玉江笑了笑。
“那啥,老刘、老黄,人家林场的过来照相,再说还抱着个孩子呢。
咱发扬发扬风格啊,先给他们照完,再给你们照,行不行?”
小新华这一笑,把刘玉江高兴的找不着北了,赶紧跟正在排队的两家人商议,能不能中间加个塞儿。
刘玉江是大队书记,他说话还能不好用?
那两家人一听,连忙表示他们不着急,让盛家人先照吧。
正好,这会儿照相师傅拍完一家了,那头去交钱,刘玉江就赶紧安排了盛家人,过去坐着。
盛连成和张淑珍抱着盛新华,坐在中间两把椅子上,然后左边是陈峰,右边是盛希泰。
盛希平和周青岚,领着弟弟妹妹们,站在椅子后面。
正好盛希平左边是盛希安、盛希康,周青岚右边是盛云芳盛云菲。
照相师傅调了一下相机,“我说一二三,你们就微笑,千万别眨眼啊。”
说完,照相师傅比了个手势,然后喊一二三,然后咔嚓一声,全家福在此时定格。
拍完全家福,盛希平两口子又抱着盛新华照了一张,然后盛家兄弟四个照一张,小姐妹俩照了一张,最后,盛新华自己还单独照了一张。
快六个月的盛新华,已经可以坐着了,不过大家伙儿都挺担心。
所以特地弄了块台布蒙在椅子上,周青岚蹲在椅子后面,小心的抓着儿子衣服。
小新华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朝着镜头笑了笑,照相师傅眼疾手快,抓拍下这一刻。
照完相,盛希平过去跟照相的师父说了声儿,多洗几张照片。
照相师父在登记的本子上,记下了盛希平的姓名,照了几张照片,要洗几张,然后收了钱。
并且告诉盛希平,大概得十来天之后,上大碱场队部来取照片。
盛希平应了声儿,把钱递给照相师傅,一家人这才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牛毛广季结束后,林场营林生产开始,这个就不用盛希平操什么心了,他现在是在保卫科上班,不需要上山干活。
正好这时候天麻苗顶着夏至出土了,盛希平有班就去上班,休息就去挖天麻。
工资照领,副业还不耽误,可比营林铲树苗挣的多多了。
今年西林河那边要修铁路岔线,林业局征调各林场的知青过去干活。
修铁路的活累,但是挣钱多,还管吃。
盛希安琢磨了一下,觉得合适,于是就报了名,去西林河修路去了。
这一修,就修到了老秋去。
十月末,工程结束,盛希安从西林河回来,带回来四百多块钱。
张淑珍数着钱,心里挺美,可一看又黑又瘦的二儿子,也是心疼的不行。
“正好,今早晨花花又送来一只狍子,我这就剁馅儿去,咱晚上包饺子吃。”
张淑珍说完,就要下地去忙活。
“妈,这都啥前儿了,你可别费那工夫,随便弄俩菜就行。”
盛希安看了眼墙上的钟,都下午三点了,现剁肉和面包饺子,这顿饺子得啥时候能吃上啊?
“你就别管了,搁屋里帮我哄着新华就行,我来弄。”
眼瞅着十个月的盛新华,早就能满炕爬了。
张淑珍怕孩子爬到炕沿边儿,掉到地上摔着,恨不得眼睛不错珠的看着。
正好盛希安回来了有人照看孩子,她赶紧忙活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