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扬当兵的地方挺远,需要从松江河坐八点四十那趟车到沈阳,从沈阳倒车到首都,再从首都坐车往南走。
周家兄弟俩到车站的时候,还不到八点。
二人赶紧去售票处买了往沈阳的车票,然后坐在候车室里等着检票上车。
没想到刚坐下不多会儿,周青扬就听见有人喊他,猛地一抬头,正好看见陈婕在朝他招手。
“陈婕?”周青扬愣了下,赶紧站起来,往陈婕那边走,陈婕也往周青扬这边跑。
“你怎么来了?”周青扬见到陈婕,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昨天下午你不是说了,你今天要走么?我过来送送你啊。”
陈婕来到周青扬面前,也不知道是外面天冷冻的,还是刚才跑着进来累的,陈婕脸上泛红,眉眼盈盈的看着周青扬。
“这里头是一些吃的,有茶叶蛋,有面包、麻花,还有肉罐头,留着你路上吃。”
陈婕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里的兜子递给了周青扬。
周青扬接过沉甸甸的兜子,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甜丝丝的。
“谢谢你啊,陈婕。真是对不起,我这次回来住的时间太短了。”
周青扬只觉得嗓子里有什么堵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打穿上这身衣服那天起,周青扬就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和使命。
驻地离家遥远,三年才能回来一次,周青扬从未抱怨过。
但此时,却不由得感慨,要是离家近一些就好了,不至于大半的探亲时间都耽误在路上。
他就能多点儿时间,跟陈婕多见几面了。
“没关系的,下次你再回来,多请几天假。”陈婕一听就笑了。
陈婕没多说什么,以目前二人的关系,说多了显得太不矜持。
他们才正式见面没几次,哪怕是陈婕早就喜欢周青扬了,也不好在这时候表露太多。
“嗯,好,下次我一定多请几天假。”周青扬看着陈婕的笑脸,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俩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看着彼此,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谁也没说话。
倒是旁边,周青越还有陈婕的妹妹陈妤,给这俩人急的啊,抓耳挠腮的。
眼瞅着就要检票上车了,俩人倒是说点儿实在的啊,他们这一分别不知道多久呢,就没有点儿知心话要说?
“陈姐,那啥,你知道我哥的通信地址么?”周青越实在忍不住了,索性开口问道。
陈姐和周青扬都是一愣,这时才想起来,他俩这两天闲聊,真就没提起过地址的事儿。
关键陈婕一姑娘家,总不好主动开口,管周青扬要通信地址吧?
周青扬这头呢,就寻思王春秀那里有,以老妈那脾气,估计他这边刚走,老妈就把地址给陈婕了,所以也就没说。
此时周青越一说,周青扬也反应过来了,老妈给地址,和他亲自给,那完全是两个意思啊。
于是,周青扬赶紧从里面军装兜里,掏出个红色塑料皮的工作日志,又拿出笔来,刷刷刷,写下了两行字。
“那啥,这是我的通信地址,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给我写信。
就是我经常要出任务,可能回信没那么及时。
我要是有时间,肯定给你写信,到时候就寄到你们医院。”
周青扬把那一页撕下来,郑重其事的递到了陈婕面前。
陈婕接过那张纸,看了眼,重重点头。
“好,地址我收下了,回头我写信给你。”
说着,陈婕就把那张纸,踹到了棉袄里面的兜里。
“你回去路上要小心,到了地方,记得往回写信报平安。”
这话,陈婕故意说的含糊其辞,没说是给谁写,但那话里的意思,当然是盼着周青扬给她写。
“好,我到了驻地,就立即写信回来。”周青扬点头。
两人毕竟相识的时间短,有些话不好开口,所以这几句话过后,俩人又没动静了。
周青越搁旁边看的这個着急啊,急的直跳脚,可他也没啥办法。
正好这个时候,广播里头喊,去沈阳的旅客检票了。
周青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拎起他哥的行李,“哥,检票了,走吧,我送你进站。”
周青扬看了眼陈婕,叹口气,“那我走了啊,回头写信给你。”语气里,诸多不舍。
陈婕和陈妤一看,索性也跟着过去到检票口。
松江河火车站不算什么大站,管的也没那么严,陈婕几个说了声是送站的,检票那人就没说话,放他们过去了。
几人来到站台,边聊天边等着火车,八点四十,火车准点进站。
周青扬背上了大背囊,手里拎着俩兜子,顺着人流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然后朝着车窗外打量。
站台上,工作人员吹了声号子,车厢门关闭,火车发出鸣笛声,然后缓慢行驶。
随着火车向前走,周青扬看见了周青越、陈婕几个,赶紧朝着他们挥手。
陈婕几个也看见了车里的周青扬,一边挥手,一边跟着火车往前跑。
直到火车越跑越快,顷刻间呼啸远去,陈婕才看着远方,停了下来。
另一边,盛希平和周青岚坐着驴吉普到了森铁小火车站。
这头,有赵广宁昨天帮忙安排的便乘,是局里去林场办事的摩托卡。
夫妻二人抱着孩子,拎着东西上了车,找座位坐下来。
大冬天出门,不管大人孩子都捂的挺严实,尤其是盛新华还小,王春秀更是用围巾把棉帽子帽耳朵兜住系上,捂住了盛新华的口鼻。
所以上车之后,周青岚第一件事就是把围巾解开,免得孩子喘不过气。
盛新华倒是没觉得咋地,围巾一摘下来,小家伙就朝着妈妈笑。
同车上坐了好几个人,他们虽然不认识盛希平和周青岚,但是能坐这趟摩托卡的,肯定不一般。
所以那几个人对盛希平他们态度还不错,尤其是看见盛新华这么个胖娃娃,都觉得挺稀罕。
“呦,这胖娃怎么养的?这么稀罕人呢。你看他那眼睛乌溜溜水汪汪的,多好看啊。”
有个女的,一见盛新华就喜欢上了,赶紧从兜子里翻出来一块点心。
“来,孩子,给你好吃的。”
这年月民风淳朴,尤其是东北人,对人格外热情。
谁家孩子长得好,招人稀罕,出门坐车可吃香了,一路上能收到很多好吃的。
“哎呀,谢谢啊,我们也带吃的了。”
周青岚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拒绝。
“你们带了是你们的,这是我给孩子的。
瞧这娃长的多好看啊,胖嘟嘟、白白净净的,真招人稀罕。”
对方朝着盛新华笑笑,伸手过来,握住了盛新华肉乎乎的小手,然后把点心塞到了盛新华手中。
“吃吧,可好吃呢。”
孩子已经伸手拿着了,周青岚也不好再说不要,只能向人家道谢。
眼下这个时候,还没限制生孩子呢,各家都是随便生,几乎家家都是好几个娃。
自己家的孩子都养不过来,所以很少有拐卖孩子的事情,更没有花样百出的阴谋诡计。
人和人之间,都是很真诚的相处,人家给孩子吃的,那就纯粹是看小娃招人稀罕,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所以,盛希平并没有猜疑人家什么,只笑着向对方道了谢。
同时,还拿出来王春秀给他们带的东西,分给对方。
东北人自带自来熟的属性,见了谁都能说上话,尤其是这么有来有往的,众人很自然的攀谈起来。
然后盛希平就知道了,这些人是去局下属几个林场检查、核对木材产量的。
北线上一共四个林场,这些人陆续下了车,等着到前川林场的时候,车里就剩下盛希平一家三口还有另外三个人了。
众人一起下了车,盛希平还十分热情的邀请人家去家里坐坐,对方很客气的拒绝之后,朝着场部去了。
盛希平抱着孩子,跟周青岚直接往家走。
还没等来到大门口呢,就听见自家狗子的动静了。
等盛希平他们进门,狗子们一个个摇着尾巴,朝着盛希平直哽唧。
盛新华在车上睡着了,下车都没醒,结果一听狗子的动静,小家伙直接睁开眼了。
“狗。”小家伙的嘴还捂着围巾呢,也说不清楚,却要挣扎着下地,想去找狗子玩。
“哎呀我的天,你这刚睡醒,找什么狗啊?走,进屋了。”
周青岚一听,直接把孩子抱过去就往屋里走。
小屁孩睡觉睡的一身汗,外面冷风呼呼的,万一感冒了怎么办?疼孩子也不能啥要求都答应。
不管盛新华怎么扭身子想下地,都没让。
进了屋发现,家里只有盛云芳盛云菲姐妹,其他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云芳、云菲俩人正在屋里看书呢,一见哥哥嫂子回来了,赶紧上前接过盛新华还有东西。
“咱爸咱妈呢?怎么也没看见你二哥三哥,还有老六他们?”盛希平脱下大衣挂到墙上,问道。
“哦,咱爸咱妈领着老六去陈叔家了,今天不是维国大哥家的丫头满月酒么?
二哥三哥,好像是出去找同学玩了吧?”
姐妹俩帮着周青岚给盛新华摘了帽子围巾,脱下棉大衣、大棉裤,一边回道。
盛希平一听这话,才想起来,今天是陈维国家办满月酒的日子。
盛希平陪媳妇回娘家之前,就跟父母说过了,要是初六他们赶不回来,就把他们那份儿里带过去。
一家有两三个人去吃席就可以了,没必要去那么多人,盛希平索性留在家,陪媳妇和孩子。
下午两点来钟,盛连成夫妻领着盛希泰回来,接着,盛希安和盛希康也进了家门。
张淑珍好几天没见着孙子,自然是稀罕的够呛,抱着孩子在炕上玩。
盛希平他们随便热了饭菜对付吃一口,一边吃,一边随意闲聊着。
张淑珍少不了要打听打听周明远夫妻怎么样,关心一下周青扬的个人问题。
毕竟周青扬岁数大了,这亲戚朋友的都替他操心,盼着他能早点儿结婚成家。
盛希平就把周青扬和陈婕相亲的事,讲给了父母听。
张淑珍一听说女方是医院的护士,乐得直拍大腿,说这是好亲事。
初六初七晚间,盛希平值班,正好潘福生、张志军等人也没啥事儿,就去保卫科找盛希平聊天、打牌。
有这群朋友陪着说笑玩闹,倒是也不寂寞。
正月初八,林场工队开始干活,盛连成父子又背上行囊,坐小火车上山干活了。
盛希平、周青岚也都各自上班去,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规律。
正月十一,阳历二月二十八号,前川中小学返校。
玩了一冬天的孩子们,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垂头丧气,背着书包带好了假期作业,返回学校。
转眼间,桃红柳绿、草长莺飞,又是一年春来到。
山上驻勤的一线工人,四月中旬下了山,进入短暂的修整期。
紧接着,又是植树造林和森林防火,全场上下一盘棋,全部投入到春季更新造林工作中。
鉴于去年植树造林发生意外,有学生被黑瞎子扑了的情况。
今年场里决定,保卫科的人带着枪,跟随学校师生一起进山植树,负责巡逻警卫工作,确保师生的安全。
保卫科的人多数都是当过兵复员回来的,有他们带着枪上山,一旦发生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处理。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春季植树造林就那么短的时间,林场工人有限,光指着工人根本完不成。
为了尽早完成更新造林任务,确保树苗存活率,就必须发动全场职工和家属,全场上下动员起来。
盛希平跟着小学高年级的几个班一起,在三支线里面今年的新伐区植树。
他是负责巡视警卫工作的,不需要植树,但是要背着枪,在造林更新地块周围转悠,时不时放一枪。
尽量驱赶周围的野兽,避免学生再发生意外。
这天下午,盛希平背着枪在林子里转悠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正想着往回走,跟学校师生汇合后返回林场呢。忽然就感觉眼前有个灰色的影子,飞速掠过。
那影子速度很快,盛希平下意识的加快步伐,朝着影子的方向追去。
往前走了没多远,就是一片灌木林山岗,盛希平知道这里,此地有一片獾子洞。
獾子行动缓慢,刚才那个影子却动作敏捷快速,肯定不是獾子。
盛希平心中一动,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前面,同时,目光一直盯着前方。
果然,那只灰色的影子出现在了前面,原来,它竟是蹲在了獾子洞的出口上面。
此时,太阳西沉,林子里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獾子洞上方的家伙,大概跟比狗小一些,一身灰黄的皮毛上,有暗黑色的斑点。
这个长得像猫却比猫大很多的家伙,耳朵上有两簇黑毛,脖子下有一圈长毛。
这家伙盛希平太熟悉了,正是猞猁,也是本地人常说的山狸子。
此时,那山狸子正趴在獾子洞上方一动不动,盛希平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于是,便蹑手蹑脚的绕了个方向,找了个适合射击的地点,小心隐藏起来。
盛希平紧紧盯着獾子洞口,没多会儿,就发现洞口里出来个小脑袋。
那小脑袋伸出来了,又缩回去,再伸出来,又缩回去,如是几次。
这是洞里的獾子,在观察洞外情况呢。
每一种动物,都有其生存习性,为了避免被天敌捕杀,獾子也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估计是这只獾子觉得洞外没啥危险了,小脑袋再次伸出来,身子也出洞口半截了。
这次它没再缩回去,而是扭头左右看看,确定没什么危险了,才慢慢走出洞口。
谨慎小心的獾子哪里知道,就在洞口上方,它的视线盲区,一直山狸子正虎视眈眈盯着它呢。
见獾子出了洞,上方的山狸子一跃而下,一个饿虎扑食,就把那獾子按在了锋利的爪子之下。
锋利的牙齿瞬间刺进了獾子的脖颈,獾子疼痛难忍,一阵翻转打滚,试图拜托山狸子的爪牙钳制。
就在这个时候,獾子洞的洞口,又出现了两只獾子。
原来,这三只獾子是一起到达洞口的,它们要集体出去觅食。
前面这一只确定没事之后出洞,后头两只紧跟着也出来了。
哪知道第一只刚出来就遭受了灭顶之灾,后头两只不知道啥情况,还以为是什么猎物送到了家门口呢,紧忙出洞看看。
结果一出来,发现外头尘土飞扬,天昏地暗,不知道什么情况。
两只獾子就傻了,有心上前帮忙,却也不知道该咬谁,只能眼巴巴瞅着。
这时,山狸子的利齿已经贯穿了獾子的脖颈,利爪也抓透了獾子的脊梁骨,獾子挣扎几下,动弹不得了。
獾子不动了,猞猁也松开了口,那边懵逼的两只獾子终于看明白了情况,于是朝着山狸子就扑了过来。
那山狸子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虽说没受什么伤吧,体力也消耗了很多。
本以为战斗结束了,可以安心的享受美食,哪成想竟然还有两只獾子,朝着它就冲了过来。
山狸子仓促应战,没等它回过神来,就被其中一只獾子咬住了大腿。
山狸子回头想咬那獾子,结果另一只又窜了上来,朝它扑咬着。
仓促之间,那山狸子顾得了前面就顾不了后头,左支右绌的有点儿支应不开了。
不过,山狸子好歹也是三大王,除了老虎和豹子之外的顶尖掠食者,一开始的慌乱过后,山狸子便开始了反击。
第二只獾子的身子往前一窜,山狸子的前半身往外一躲,避过了这一下,獾子扑了个空。
然后,山狸子瞅准了机会,一口咬住了獾子的脖颈,用尽力气咬断了獾子的脖子,那只獾子瞬间没气儿了。
另一只獾子死死咬住山狸子的大腿不松口,疼的那山狸子喵呜叫了两声,反身张开大嘴,朝着那只獾子的脖颈咬去。
山狸子的咬合力也非常强,这一下死死咬住了獾子不松口。
没多会儿,那獾子松开了嘴,哈喇子流了出来,慢慢也断了气。
经过这一场激烈的战斗,那山狸子也累的不轻。
它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这才站起来,试了试自己受伤的后腿,然后低头舔大腿的伤口。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躲在草丛中,大气不敢出的盛希平,勾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之后,一切结束了,山狸子被爆头,倒在了血泊里。
盛希平收枪上前,踢了踢山狸子,弯腰将其拎起来。
这家伙倒是不小,三四十斤是有了。
接着,盛希平又过去,捡起了那三只獾子。
经过一冬天,獾子的体重没有秋天那么沉,每只大概十来斤。
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盛希平非常高兴,将一只猞猁三只獾子用绳子捆扎起来,搭在左肩上,扛着往回走。
等盛希平回到更新造林地块时,学校的师生们也完成了今天的造林任务。班主任老师正清点人数呢。
今年春季造林之前,学校特地给各班级的学生开了大会。
以去年那几个孩子为负面教材,再三告诫学生们,进山里一定要听从老师指挥,不允许私自行动。
各家的家长也都殷殷叮嘱,生怕孩子出什么状况。所以今年这些熊孩子还算老实,没有胡乱跑的。
老师清点了人数,确认孩子们都在,也算松了口气。
“李老师,孩子们都齐了么?要是齐了的话,咱们就收拾工具往外走吧。”
盛希平站在远处,直到孩子们报完数,老师确认学生都在后,这才上前来说道。
“哎呦,希平,你这是整的啥?”
李老师是四年级的班主任,跟盛希平很熟悉,一看盛希平扛着不知道啥东西回来,就好奇的问道。
“这是山狸子?那三个是啥?獾子么?哎呦,獾子油可是好东西啊。”
“哦,刚才在附近转悠的时候,正好遇见山狸子抓獾子呢,我就把它们给一锅端了。
回头炼了獾子油,我给李老师留一瓶。”盛希平朝着李老师笑了下,不等对方开口,直接说道。
小学四五年纪都来植树造林了,周青岚怀孕三四个月,如今不适合上山,请了假在家。
五年级的学生,只能由李老师和一位体育老师管着。
这么一来,多少的就欠李老师点儿人情。
所以盛希平没等李老师开口要,直接就说,到时候送一瓶獾子油给她。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啊?你这费劲打回来的。”
李老师心里自然是想要,嘴上还要跟盛希平客气一下。
“没事儿,我经常进山能遇见獾子,这也不算太稀罕。回头炼好了油,让希泰给你送去就是。”
盛希平笑笑,没给李老师拒绝的机会,转身就去看五年级的学生了。
盛希泰是五年级的班长,这会儿正领着同学们排好队,每人都扛着一样工具,只等老师发话就往外走了。
见到大哥扛着山狸子和獾子走过来,盛希泰胸脯一挺,万分骄傲的跟同学们炫耀。
“看看,我大哥厉害吧?”
清点好人数,确认所有孩子都在,然后李老师和那位体育老师招呼一声儿,让孩子们每人扛着一样工具,排着队往外走。
两位老师领头,孩子们在中间,盛希平扛着猎物走在最后。
一行人就这么出了林子,来到施业区延伸线的停车点儿。
那头林场的通勤车,牵着好几节车厢、送人斗、霸王圈,缓缓驶过来。
车停稳,老师们招呼孩子上车,然后通勤车再到下一个岔线的停车点儿接人。
就这样,一路接了初中、高中的学生,还有林场的职工、家属们,缓慢的返回林场。
等众人到林场下车时,天色已经暗了,太阳隐入地平线下,西边的天空只剩下一抹暗红。
盛希平、盛希泰,与盛云芳、盛云菲、盛希康几个人汇合到一起。
盛希康主动把猞猁、獾子啥的扛在了自己肩膀上,然后兄妹几个,快步往家走。
不等走到盛家大门口呢,家里的狗子就闻到了猎物的气味儿,嗷嗷叫了起来。
屋里正做饭的张淑珍和周青岚听见了,伸头往外看了眼,正好看见盛希平他们从外头进来。
“呦,今天这是弄的啥?”
“正巧碰见了山狸子抓獾子,山狸子把獾子给咬死了,我猫在旁边儿捡个漏儿,把山狸子给打死了。”
盛希平笑着进屋,把枪挂在了墙上,随即转身来到厨房,找了俩搪瓷盆,到外面收拾那山狸子和獾子。
山狸子从头开始扒皮,正好扒成一个卷儿,去掉多余油脂后,里头塞上谷草等东西,挂在仓房里阴干。
獾子基本上也是相同的操作,只是那獾子肉外头裹着一层油,得把油扒下来单独存放,晚上没事儿了焅油。
“妈,家里还有大萝卜么?”
三只獾子,肉不少,扔了太可惜,所以盛希平一边干活一边就问。
“这都啥时候了,哪还有萝卜啊?地窖里就剩下几个留籽儿的,还没往园子里栽呢。
我估计也都糠了,不好吃。”如今这个年月,菜籽可没地儿买,都得是自己家留种。
萝卜、白菜,都是二年生的十字花科植物。
秋天起了萝卜,挑几个大的,不削顶儿,只拧下来萝卜缨子,然后放到地窖里,用土培上。
等开春之后天暖和了,那萝卜在地窖里发出了嫩嫩的小叶子,再把萝卜扒出来,埋到菜园里。
萝卜会窜薹、开花、打籽,到时候将种子晒干保存好,再播种下去,就这么一年一年循环重复。
这些时候都忙着山里的活,家里菜园还没顾得上种啥呢,所以留的萝卜还在地窖里。
不过,这开了春的萝卜,失去了大部分的水分,会变糠,就跟那棉花套似的,根本不好吃。
“老三,你跟老六去地窖里拿一个萝卜上来吧,不要多了,就是借个味儿,要不然这獾子肉的土腥气压不住。”
盛希平想了想,还是让盛希康去拿萝卜了。
以盛希平对老妈的了解,地窖里肯定留了不少萝卜。
其实留种用不上那么多,拿一个上来,别管糠不糠的,借个味道。
盛希康答应了一声,跟盛希泰拿着手电筒,去后院地窖取萝卜了。
不多时二人回来,盛希康拎了个挺大的萝卜。
果然,萝卜顶儿已经长出了嫩嫩的叶子,由于在地窖里不见阳光的缘故,那叶子是黄色的。
天气暖和了,这些肉食不抓紧时间吃就会坏掉,所以张淑珍决定,晚上加个菜,獾子肉炖萝卜。
那头盛希平用手斧把獾子肉剁开,张淑珍端走,用清水投了几遍。
西锅刷洗干净,添上水,倒进去獾子肉,再往里倒点儿白酒去腥。
锅底旺火将水烧开,把獾子肉紧一遍,这样可以去掉一部分土腥气。
紧过的肉捞出来清洗一下,再重新热油、炝锅,把肉倒进去翻炒,加花椒面儿、大料瓣儿、酱油翻炒,然后添汤炖。
正炖着呢,盛连成和盛希安也回来了,进家门就闻到了香气。
“哎呦,今晚上这是做啥好吃的呢?炖肉了?”
盛连成纳闷儿,最近一阵子特别忙,盛希平没工夫进山打猎,家里冬天存的肉,也早都收拾腌肉干了,哪里来的肉香?
“老大今天赶巧,打死了一只山狸子,三只獾子。
我刚把獾子炖锅里,今天饭晚一点儿,正好吃肉。
晚上再把山狸子肉烀锅里,明天早晨拆了肉,用辣椒炒了,给你们几个上山带饭。”
山狸子肉紧实不易烂糊,得搁锅里烀一宿才行。
不管咋地,儿子费心弄回来的,都得收拾吃了,不能浪费。
有好吃的,晚会儿也不要紧,于是爷几个先去洗头洗脸换衣服,还互相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草爬子。
确认没问题了,这才进屋,坐炕上哄孩子。
盛新华现在跑的可溜了,说话也比之前清晰一些,见着盛连成,喊着爷爷就扑过来。
“哎呦,莪的好大孙儿,一天没见着,想爷爷了没有啊?”
盛连成抱着孙子,在小家伙嫩呼呼的脸蛋上亲一口。
盛新华胃口好,吃东西多,张淑珍伺候的也用心。
所以这娃断母乳之后,几乎没怎么掉奶膘,看上去也没瘦,还是胖嘟嘟的那么可爱。
盛新华坐在爷爷腿上,朝着爷爷用力点头,表示他想了。
盛连成却不肯罢休,还得问一句,哪里想啊?
盛新华就用小胖手,指了指自己胸前,那意思,是用心想的。
这是最近盛新华学会的一个活儿,别人问他哪里想,从最初的指嘴巴耳朵,到现在会指前胸了。
有盛连成几个在屋里哄孩子,张淑珍和周青岚赶紧忙活着做饭。
獾子的肉比较细,也容易炖,等肉炖烂糊了,再把切成滚刀块儿的萝卜放进去。
炖到萝卜软烂了,撒一把葱花蒜末,这个菜就可以出锅。
开春时节,菜园里只有刚冒头的发芽葱,和紫红色刚拱出地皮儿的韭菜。
除了秋天家家户户晒的干菜,也就是田间地头的婆婆丁、荠菜这些野菜能吃了。
最近几天孩子们都上山植树,张淑珍还得看孩子,也没人去挖野菜。
所以晚上炖了些豆角干、茄子干,贴了锅饼子,再拔点儿葱,来碗酱,原本寻思着对付一顿。
没想到盛希平带回来獾子和猞猁了,这满满一盆獾子肉炖大萝卜端上来,众人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