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连成跟吴老越聊越近乎,吴秉忠吴秉义时不时的插句话,大家伙儿越唠越高兴。
闲谈间,吴秉忠对盛希康也是颇多赞许。
并对盛连成说,等着吴玉华毕业工作之后,两家找个合适的时间,就把亲事定下来。
这话一出,亲事基本就成定局了。
那边,张淑珍忙把吴玉华叫到了身边,从自己手腕上撸下来金镯子,直接戴在了吴玉华手上。
“玉华,婶子这趟出来的匆忙,没给你带什么见面礼。
这镯子你戴着,就算是婶子给你的礼物了。”
那镯子不用说,自然是盛希平年前从南方带回来给张淑珍的。
这镯子是在港城买的,折算下来,大概是小两千。
“哎呀,阿姨,这镯子太贵重了。”吴玉华惊呼出声,忙要把镯子再还给张淑珍。
作为吴家人,吴玉华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那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吴玉华哪敢收?
“阿姨,之前希康已经给我一块手表了,说是你给我预备的礼物。
我收了手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收这镯子。”
张淑珍伸手握住了吴玉华的手,“那块表不算,咱娘俩这是头一回见面儿,这是见面礼。
婶子也没别的东西,就这能拿得出手,你要是不收下,可就是看不上婶子了啊。”
吴玉华求救似的往盛希康那边看去,想让盛希康帮她说句话。
这镯子属实太贵重了,她不能收啊。
盛希康接收到了信号,赶忙开口,“妈,你看你,见着未来儿媳妇也不能高兴成这样儿吧?你再把玉华给吓着。
那啥,玉华上学呢,戴块儿手表还行,哪有戴金镯子的?
镯子你先收起来吧,等着我俩订婚的时候,你看着给安排点儿啥。”
说实话,盛希康也让自家老妈这大手笔给吓了一跳。
金镯子啊,以他现在的工资,不吃不喝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下来。
“你这混小子说啥呢?你妈送出去的东西,还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玉华,别听他的,婶子给你,你就收下。
你要是觉得上学戴不合适,那就留着,等以后工作了再戴。
实在不喜欢,那就留着压箱底儿,金子,不管啥时候都有用,女人手里啊,就得有点儿值钱的东西。”
张淑珍是铁了心要把镯子送给吴玉华,谁说也不好使。
“弟妹,谢谢你对玉华这么欣赏,可是这镯子,我们真不能收。”这时,旁边的喻文兰开口了。
饶是喻文兰见多识广,也被张淑珍这么阔气的出手给吓了一跳。
喻文兰知道盛家有钱。
吴毓丞年前分红虽然没跟家里人吐露实情,可是从这小子花钱大手大脚上头,吴秉忠夫妻也能猜得到。
这一年,盛希平和吴毓丞他们做生意,没少挣钱。
可是有钱归有钱,一出手就给个大金镯子,属实是出乎喻文兰意料了。
毕竟,吴玉华和盛希康现在只是处对象,盛家已经给了块手表,这就够可以的。
“嫂子,我可是从心里认定了玉华,就是我们家的媳妇。
这镯子,我已经送出去了,咋地也不能再要回来,就这么地吧。
玉华,婶子给的,你就痛快儿收下,不要紧。”
张淑珍握着吴玉华的手,说啥也不让吴玉华把镯子摘下来还给自己。
“伯母、玉华,我妈既然给了,让玉华收着就是。
等着玉华跟希康订婚,让我妈再给凑两样儿,咱凑成三金。”
那头,盛希平一看这情形,笑呵呵劝道。
“哎呀,不用不用,可别凑什么三金,那得不少钱呢。”喻文兰一听这话,连忙摆手。
这年月,谁听说过订婚要三金的?即便是首都,也没有这样儿的啊。
“哎呀,瞅你们办点事那個费劲。”这时候,正跟盛连成聊得热火朝天的吴老开口了。
“玉华,你跟希康是不是真心相处?是不是要嫁他?
你要是真心要嫁,那你就收着,反正将来都是你们的,肉烂在锅里。
你要不是真心跟希康相处,没打算嫁给他,那你就别要。”吴老一挥手,干脆说道。
“爷爷,我当然是真心跟希康在一起了。”吴玉华被爷爷这话闹的满脸通红,嗔道。
“那就得了呗,收着,收着,这可是你未来婆婆给的,好好收起来,千万别弄丢了。”吴老笑了起来。
就这样,吴玉华谢过了张淑珍,小心翼翼将镯子收好。
正巧,保姆进来,说是晚饭已经预备好了,问什么时候开饭。
喻文兰看了眼吴秉忠,随即笑道。
“盛家兄弟、弟妹,还有侄儿侄女,今天是咱两家人第一次碰面,原本应该安排个饭店,好好招待各位。
不过,我们家老爷子还有秉忠都不爱出去吃,所以我特地请了城里有名的私房菜大厨,来家里给做的菜,咱们在家吃,更随便些。”
像吴家这样的人家,留客人在家里吃饭,才是最高礼节。
“对,对,这厨子我挺喜欢的,做菜不错,一会儿你们都尝尝。”吴老笑呵呵的说道。
就这样,盛家人留下来,一起吃了顿饭。吴秉忠兄弟,还跟盛连成小酌了几杯。
考虑到盛连成他们明天上午还要坐车回老家,所以谁也没多喝,就是意思意思。
吃过晚饭,众人又闲聊一阵,时候不早,吴秉忠打发俩儿子,开车送盛家人回旅店。
等盛家人走了,保姆收拾东西,这才发现,盛希平带来的礼物。
“兰姐,你看,这些都是什么?”
保姆发现那几个盒子里的东西,有的她不认识,赶紧跟喻文兰说。
喻文兰过去一看,也哎呀一声,忙把吴秉忠也叫了过去。
“希平这孩子可真是,送这么多珍贵药材,也不说一声儿。”
吴秉忠一看,好家伙,人参、雪蛤油、鹿茸、灵芝,都是很珍贵的补品。
“希平这孩子有心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淘登来这些好东西。
得,东西好好收起来吧,等着问问医生,看咱爸能吃哪种?正好给老爷子补补身体。”
另一边,盛连成一家子回到了旅店。
“老大,回头我给你两千块钱,你得空再去港城的时候,给青岚买个镯子。
我今天把镯子给了玉华,才想起来青岚,咋地也得给她补一个。”
盛希平把父母送回房间,正要转身走呢,被张淑珍拽住了。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起来,“妈,青岚啥都有,金首饰我都给她买了。”
这老太太一天天的,可太有意思了。
张淑珍闻言一愣,“你就骗我吧,还给她买了,那咋没见她戴呢?”张淑珍明显是不太相信。
“她嫌那玩意儿太显眼了,回林场戴着,明晃晃的太出风头。”盛希平摇头失笑。
“那也不行,你是你,我是我,我得给我儿媳妇买个。”
张淑珍可不管大儿子说啥,就是执意要给大儿媳妇再买个镯子。都是一样的儿媳妇,必须公平对待。
“得,回头再说啊,等着把老家的事办完再。”盛希平犟不过老妈,只能无奈答应了。
晚上,盛希康也没回宿舍,干脆跟盛希平住一间房。
一晚安睡,第二天众人早早起来,还没等吃早饭呢,旅店的工作人员就过来敲门,送来了火车票,说是吴家交代的。
昨天闲聊的时候提起过,盛云芳盛云菲姐妹俩马上就要开学了,不能耽误返学校上课,所以二人就不跟着一起回老家了。
盛云芳回沪市,正好跟盛希平他们坐一趟车。盛云菲则是坐中午去羊城的火车,跟吴毓丞一起走。
至于盛希康,他有工作了,不好请假太久,等盛希平他们回去,要是觉得盛光耀老爷子真的不好了,再给盛希康打电话。
吴家人心细,记下了聊天内容,然后特地安排了人,把车票给订好,一早给送来,就怕耽误了盛家人的行程。
从首都到兖州,十来个钟头,人家直接给买的卧铺。
车票是上午十一点左右的,原本打算今天上午去吴家拜访,小坐一会儿就出发去车站。
这年月出远门就是如此,不管你多着急都没用,没火车就走不了。
既然不用那么赶了,索性吃完饭再休息会儿。九点半左右,众人收拾好东西,出门坐车直奔火车站。
到了车站发现,吴秉忠夫妻领着孩子,已经在火车站了。
“哎呀,老哥,你这也太客气了,提前让人帮忙买了票,又过来送站。
这,多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盛连成一见吴秉忠,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有什么?你们难得来一趟首都,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罢了。”吴秉忠笑笑。
那边,喻文兰把一些东西递给了张淑珍,“这是些吃的用的,你们带着。路上十来个钟头呢,车上的盒饭不好吃。”
吴家人一番心意,张淑珍也不好拒绝,只得收下。
“希平啊,到了那边,要是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你就给莪打电话。
我在那边也有几个好友,只要能办的,肯定帮你办明白。”吴秉忠拍了拍盛希平肩膀,嘱咐他。
“哎,谢谢伯父。”盛希平也没说别的,点头应下来。
“哥,云菲等会儿跟我一起走,你放心就是,我肯定安安全全给她送到学校。
公司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肯定守好了。”那头,吴毓丞向盛希平打包票。
众人闲聊一会儿,时间就到了,广播里喊着检票,于是盛连成领着妻子儿女,一行人检票进站。
上午十一点发车,晚上快十点,火车到了兖州,盛连成领着媳妇和大儿子下了车,只剩下盛云芳自己,继续坐车前往沪市。
临下车前,张淑珍再三嘱咐闺女,路上要当心,又把不少吃的东西都留给了盛云芳,这才依依不舍的下了车。
十点来钟,肯定没有往霄云寺集去的客车了,所以盛希平他们只能找了家旅店住下。
正月初十早晨,三人坐上客车,一路晃悠着到了霄云寺集镇下车,然后步行十来里地,回到了大赵庄。
“老二,弟妹,希平,恁回来咋也不给家里来个信儿?俺让希正他们去接恁啊。”
盛连义得知弟弟、弟媳妇还有大侄儿回来了,急忙迎了出来,一见面便说道。
“哥,俺回到林场,一听说咱大病了,急忙就往回赶,哪还顾得上给家里来信啊?咱大怎么样了?”
盛连成一见大哥,便急切的打听父亲情况。
“不好,咱大已经下不来炕了,大夫说,就是熬日子。”盛连义叹了口气,眼泪在眼圈儿里转悠。
老人岁数大了,早晚有这一天,可是作为儿女,哪怕是心里有准备,也还是接受不了。
盛连成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就进了屋。
一看老父亲躺在炕上,比前几年他回来时,消瘦憔悴了许多,人也没什么精神了。
“大,大,俺是二小儿啊,俺回来了。大,你睁开眼,看看俺。”盛连成扑到了炕前,哽咽道。
“老头子,快睁开眼看看,是咱二小儿回来了,还领着淑珍和希平呢。”
盛韩氏比起以前来,也憔悴了好多,她慢慢挪到丈夫身边,在盛光耀耳边,大声说道。
不知道是儿孙回来了,老爷子有心灵感应,还是老太太这一嗓子管用。
炕上昏昏然睡着的盛光耀,慢慢睁开了眼睛,混沌无神的双眼没什么焦距,只愣愣的看着天棚。
“大,是我啊,二小儿。大,你看看我。”
盛连成见父亲如此,不由得悲从中来,上前握住了父亲的手,哽咽道。
炕上躺着的盛光耀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二小儿?”
“是,是我,大,是二小儿回来了。”盛连成坐在炕沿上,握着父亲如枯木的手,落泪道。
盛光耀点点头,“二小儿回来了?好,好啊。”
声音依旧微弱,看得出来,老爷子确实是油尽灯枯,快不行了。
“哥,咱爷这样,找大夫看了么?没去医院?”盛希平低声问了问身旁的盛希正。
“咱村的大夫说了,咱爷这病去医院也没用。”盛希正叹了口气。
盛光耀快八十了,早年间吃了不少苦,身子早就熬垮了,能到这个岁数已经不容易。
老爷子清醒的时候就说了,不用去医院白花那些钱,就让他安安稳稳在这铺炕上走得了。
“哥,村里大夫在哪儿?我带来些人参啥的补品,问问大夫,给咱爷吃些行不行?”
盛希平看着爷爷这模样,心里头难受。
他也不知道人参有没有用,哪怕能让爷爷的精神好一点儿,他心里也能好受些。
盛希正一听,赶紧打发了人,去把大夫请来。
不多时,一个背着药箱的人进门,盛希平赶紧过去,跟对方交谈,询问老爷子具体病情,现在用什么药,人参可不可以吃。
“俺跟你说实话,人参这时候也不一定管用,顶多就是让老爷子舒服点儿,精神好些。
反正恁手里要是有,用点儿也无妨,图个心里安慰。
要是没有,就别寻思了,那药挺贵还不好找,县里差不多能有,反正俺这儿是没有。”对方这么说道。
盛希平一听,点点头,只要吃了不会使病情加剧就行,好歹算是他们尽心了。
于是,他又打听了其他一些滋补药品能不能用,反正这趟他带了不少东西,能用的就给老爷子用上。
这下,把那大夫都给听傻了,连连点头,说可以用。
就这样,盛希平拿出自己带的红参和鹿茸,交给盛希正的媳妇,让她想办法切片、炖汤,给老爷子服用。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伙儿心里也都明白,老爷子就是在熬日子。
可盛希平一番心意,拿出来这么多名贵的滋补药材,大家心里也存了一丝希望。
万一能有点儿用处呢?哪怕是缓几天,让老爷子多留些日子,也算是他们尽孝心了。
于是,盛希正的媳妇再张淑珍的帮忙下,炖好了烫,喂老爷子服下一些。
人参本身有回阳救逆之效,和鹿茸搭配,可大补元气、补脾益肺、生津养血、补益心肾。
反正盛光耀在喝了几顿之后,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也不是总那么昏沉沉睡觉了。
白天清醒的时间长了许多,说话似乎也有了力气。
如此一来,众人心里倒是都升起些许希望,或许老爷子能挺过这一关。
盛连成更是高兴不已,悄悄问盛希平,带来的参茸补品还有多少,能用多久。
“爸,东西还有一些,应该够我爷用十天半个月的。
要是不够的话,我这就打电话回去,让大哥再帮忙淘登一点儿。”
红参是从大碱场淘登的,也没多少,总共就二斤来的,还分了一半给吴家了。
这两年盛希平总在外面,也没机会进山打猎,那鹿茸还是以前花花给送回来的,家里不缺钱,就没卖留了下来。
也不多,就一对上好的二杠茸,其中一支给了吴家,这支带了过来。
“算了吧,这些东西不好淘登,你可别为难玉江了。”盛连成摇摇头。
身在林场这么多年,儿子又是个会打猎的,盛连成啥不懂啊?
眼下鹿还没长茸呢,上哪儿淘登好鹿茸去?总不能让刘玉江去药店买吧?那跟从这头买还有多大区别了?
“有这些就够了,真要是有效果,十天半个月你爷就能好。”盛连成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没啥底气。
父子俩都明白,人参鹿茸炖汤,也不过就是让盛光耀舒服、精神一些罢了,对于病症,未必就有多大的效果。
他们,只是尽儿孙的一点心意,尽量让老爷子好受点儿。
三口人就这么在老家住下来,尽心尽力伺候盛家二老。
在公社的盛连杰,自从老父亲生病后,隔三差五的就回来看看。
得知二哥二嫂还有大侄儿回来,赶个礼拜天,领着妻儿回来团聚。
盛希平的大姑、四叔等人,也都找了机会回来,一家子见面,自然是高兴无比。
可是每每想起老爷子的病情,大家伙儿又少不得唉声叹气一番。
远在烟台的盛希允,不知道怎么听说盛希平他们回来了,也特地领着儿子赶了过来。
这几年盛希允倒腾木材、苹果、海产品啥的,挣了不少钱,老家这边多少也知道一些。
但是大家伙儿并不知道,盛希允是跟着盛希平做生意挣钱,他们要是知道,怕是早就去找盛希平了。
毕竟老家这边日子不好过,家家户户也没多少地,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钱。但凡有个挣钱的门道,谁不想往里钻啊?
“二叔,俺弟弟跟希允大哥他们,好像挺熟悉啊?他们咋认识嘞?”
盛希正瞅着盛希允父子跟盛希平一见面特别熟络的聊天,好像还说着什么生意的事情,有点儿奇怪,就凑到盛连成身边,小声打听。
“哦,有一年希允去东北,找俺们来着。
他们单位要从松树镇进一批煤,他跟那边没啥认识人,是恁弟弟出面帮忙联系的人,给他卖了一加挂车的好煤,俩人就这么认识的。”
盛连成留了个心眼儿,没跟侄儿说太多。
儿子在外面做生意挣大钱的事,回来这些日子,盛连成夫妻从没主动提。
当然,他们一家子回来,不论穿戴等方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日子过的肯定很好。
张淑珍那耳朵上还带着金耳环,手上戴着金戒指呢,老家这些人哪见过这个啊?
家里这些人也拐弯抹角的打听,盛连成就说,这是儿媳妇出去念书的时候给买的。
不是说盛连成夫妻心眼儿小,连自家亲戚都防着,主要是不想给盛希平给惹麻烦。
这要是老家的人知道了,盛希平在外头做生意,一年挣不老少钱,人家开口说是让盛希平带一带他们,咋回?
说不行吧,这是骨肉至亲,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回头让人家说,二房日子好了,心里头没有老家的人。
可要说行吧,老家这几个侄儿都没多少文化,见识也少,就怕帮不上盛希平什么忙,反倒还添乱。
两口子都知道,大儿子在外头做生意不容易,不光是辛苦,还要各方打点,万一哪里出岔子,生意就毁了。
他们夫妻帮不上儿子啥,最起码别给添乱。
要是盛希平主动提起,让堂兄弟去给他帮忙,那盛连成夫妻肯定没二话。
可要是儿子不说,他们绝对不能瞎胡乱说,到处揽载,那就是坑自家儿子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盛希正心里似乎还有些疑惑,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