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会长,别来无恙。”特提斯被捞上来之后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虽然很慌张,但他还是认出来了那个颂咒的声音。
卡琳笑了,踢了踢在地上瘫成一团的特提斯:“如果不是为了救这个小帅哥,我还真不想浪费那么好的卷轴。”
特提斯听完从地上爬起来,佯装要往城墙下跳:“那可惜了,我还是下去吧。”
“不闹了,”卡琳正色道,底下的活尸还在冲击城墙,马上就会组成一道由尸体构成的斜坡,这是这几天来活尸最常见的攻城套路,“现在想办法解决一下下面这些恶心的东西,这几天我们已经快把补给都打光了,这些,可能还有点棘手。”
特提斯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态,和露西娜一起靠在城墙边上,观察下方的情况。
数以千计的活尸反复冲击着城墙,如果眯起眼睛来看确实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巨浪,可惜这道巨浪是棕色的。
卡琳对着身边进入秩序的士兵命令道:“如果他们继续这么堆下去马上就可以爬上来了,去请勃列尼大师过来。”卡琳作为一个三阶炼金师,而且还是盾风镇冒险者协会的会长,被临时任命调度一片城墙的人口。
而勃列尼,就是那天一起去讨伐炎龟时的火法,特提斯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印象。
在简要安排了一些必须事项之后,三人听到了一个呕吐的声音在旁边。艾希娜尔趴在地上,干呕着,尽力克制着吐在城墙上的冲动。在肾上腺素消退了之后,那种来自尸体的恶臭和熟悉面孔腐烂的冲击力开始扭动艾希娜尔的胃。
“没事吧,小姑娘。”卡琳这个一日师傅蹲在艾希娜尔旁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由于她的衣着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检点,特提斯不得不转移目光忽略卡琳的动作。
“我还好,只是我休息一会就好。”
卡琳这时候已经不再使用那种故意拿捏出来的气声了:“没关系的,姑娘,我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你总有一天得适应。”
“我明白。”艾希娜尔颤抖着,她想起那些熟悉的面庞,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平民们呢,平民们在哪?”
卡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叫了另一个士兵过来:“过来把这个姑娘带到平民们休息的地方去,给她准备一点过得去的饮食。”
一个步兵敬了一个军礼,搀扶起艾希娜尔,带着他向城堡内部走去,关于支援会到来的事情特提斯还要留在城墙上为卡琳汇报,毕竟曾经卡琳也是自己的上司,虽然继承了吴林生的报社生意之后就不怎么勤快了,但冒险者的身份勋章他从来没有丢弃。
平民们被安排在城堡的内部一片开阔地上,四周都有厚重的城墙保护。城堡内留给士兵和贵族们。
当艾希娜尔来到密集成片的帐篷前的时候,达克罗领主正在慰问其他人。
艾希娜尔感谢了士兵,并且让他重新回到岗位上,随后径直走向了达克罗,达克罗身边的侍卫见到艾希娜尔未经报告就走过来,有些警惕地提醒了自己的主子,并且呈环卫之势。
虽然受到这样的礼遇让艾希娜尔有些生气,但是她也可以理解,毕竟是非常时期。
达克罗领主也注意到了这个向自己走过来的女孩,很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但手指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腰间的一把狩猎匕首:“你好,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艾希娜尔深吸一口气:“我是九阶大法师吴林生之徒艾希娜尔·月歌,我也是盾风镇居民,很荣幸见到您,阁下。”
达克罗也许是听到了某个关键词,紧张的姿势松缓了少许,他让身边的守卫放松警惕:“我对你有些印象,姑娘,还有你的师傅。说吧,有什么事情吗,我之前似乎没有在难民营当中看见你?”
“阁下,我前段时间离开了盾风前往米契鲁多,现在我有个好消息,吴林生阁下聘请了一批冒险者前来增援。”
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雀跃,达克罗先是盘问了一下冒险者的规模和阶位,之后有些疑惑地问道:“吴林生先生的增援我们感激不尽,但是他本人不来吗,还有米契鲁多的圣骑士们,也不做打算吗?”
“这已经超出我的权限了,阁下,但吴林生先生的打算一定是正确的。”
“我也相信一个九阶大法师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如果他能亲临现场就更好了。现在去休息吧,既然你是个法师学徒,那么你的魔法对于我们来说很有帮助,休息一下,稍后去城墙报道,随便找谁都可以,这几天麻烦事已经够多了。”
达克罗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似乎对于没有得到更有力的增援有些失望。
艾希娜尔踌躇了一会,还是开了口:“阁下,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我的父亲,他活下来了吗?曼德拉·月歌,月歌之憩的主人。”
达克罗捏了捏眉骨,似乎已经开始有些烦躁了:“我不可能记得这么多,但是,好吧,看在吴林生的面子上。夏尔,过来一下。”
正在为人群做一对一鼓舞演说的夏尔·塞雷从人群中起身,匆忙来到主人身边。
“你还记得难民名单吗,有没有一个叫曼德拉·月歌的?”
夏尔思考了一会,眼睛慢慢移到了艾希娜尔身上,疑惑的眼神似乎是想从这个女孩身上找到一点线索,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摇了摇头。
“不,阁下,我亲自抄写的难民接收名单,没有这个姓氏的人,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是个北方姓氏。”
艾希娜尔伫立在原地,一字一句都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风中的回音,模糊,微弱。
他的父亲,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离开了,最好的结局,就是他成功逃离了这个人间地狱,逃到了更适合生活的地方,但艾希娜尔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对着她破口大骂,让她清醒一点,如此的尸潮,他和两个经验老到的冒险者都险些丧命,更别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旅店老板。
她顿时觉得身子一软,仿佛支撑自己的某根骨架被抽走了,向着后方重重摔下,好在被眼疾手快的护卫及时扶住。等知觉重新回到自己的大脑时,达克罗已经蹲在自己身边了,真切的哀痛从他的眼神里流出:“我很抱歉,小姑娘,但还请你把坚强留给活人。”
“我会的。”艾希娜尔仿佛运转良好的机器一样回答道,事实上她知道自己并不坚强。
“那就好,走吧夏尔,忙各自的事情去。”达克罗让士兵把艾希娜尔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去,某个空着的帐篷,前主人志愿防守一面城墙,被活尸抓走,再无音讯。
艾希娜尔呆坐在勉强铺开的毯子上,环抱着自己的双腿,突如其来的孤独感淹没了她,让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在这种窒息之下,她甚至无法通过痛哭来回应这种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