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有没有想过一点。”
张同敞宛若不知一般,继续说道,“否定盐政整顿,否定摊丁入亩,否定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想否定地方上所设赈灾行署。
这个是根本。
我内务府从创设以来,为何能区别于外朝有司,在一些事情上,能够有效的付出行动,并积极的落实下来?”
“是赈灾行署的众多士子和读书人。”
董志宁皱眉道,“很多具体性事宜,包括查明的各种情况,都是通过地方上的赈灾行署,进行有效调查的。”
“没错。”
张同敞点头赞许道,“这就是我内务府的根,如果失去这一根脉的话,那内务府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单纯的总揽内廷事务。
可事实上陛下特设内务府,特擢我等进内务府为官,授予相应的职官,并不是简单为了内廷。
倘若真是这般简单的话,内务府仅在京城中枢,又何须聚集这般多的官员,还发放丰厚的官俸呢?”
议事堂内安静极了。
的确。
就内务府现在的规模,仅在京城中枢这边,就多达数千众的职官,甚至要比外朝的户部有司,还要多出很多很多。
仅仅是这些官员的俸禄,每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对待内务府的官员,朱由检绝对没说的,和外朝同级别的官员相比,那俸禄都要高出不少。
这笔俸禄支出,皆由内帑调拨。
想要马儿跑,就要勤喂草。
本身内务府做的差事,就是异常繁重的,如果不把该给的银子给足,那就必然会滋生贪腐。
新设的文官体系,朱由检可不想没有用多久,就自己瓦解崩盘了。
当然拿着丰厚的俸禄,对待其他方面,就表现得很严格。
比如吏治,比如纪律等等。
一条条红线划分的清晰明了,谁敢触碰,那不好意思,该怎样法办,就怎样法办。
“陛下想做的事情,是铲除弊政和顽疾,让大明能再度中兴。”张同敞撩了撩袍袖,环视堂内众人,朗声道。
“做这些事情,不可避免的就会触碰利益,这个利益有多大,无人知晓,这个群体有多大,无人知晓。
恰恰是这般,才会持续不断的引来风波。
诸君知道为何这般吗?
因为陛下做的事情,是英明的,是正确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何会有这般多的人反对呢?”
自从先前被朱由检召见后,讲了那么多的话,张同敞就一直在思索,究竟该怎样将天子讲的话,有效的付出行动。
为此张同敞还认真总结,自家曾祖父在世期间,在万历年间推行的新政,究竟存在哪些问题。
意识形态领域的进取,是所有谋改中最难的,想要实现物质层面的维新,就必须要跟进精神层面的维新。
立法,不是一日促成的。
这必然是需要一个漫长的斗争过程,去一点点的扭转局势,去影响更多的群体,待到合适的时期下,才能进行摊牌的。
这一点朱由检清楚,张同敞也揣摩到了。
“所以我想表达的观点,很明确。”
张同敞眼神坚定道,“不该退让的,绝不能退让,哪怕是半步,都不能退让,有些事情,让陛下出面,其实是不好的。
相反我等身为内务府职官,出面去进行斗争,去进行抗衡,要更好。
诸君,你们想看到自己做的事情,就因为一些人的非议和阻挠,最终功亏一篑吗?这是我等最初想要的吗?”
张同敞的这番话,让聚在议事堂的众人,都陷入到沉思之中。
新旧思想的冲突和碰撞,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不管是在任何时期,都存在着新思想的启蒙,只不过朱由检的存在,将这一时期的新思想拔高很多。
内务府这一文官体系,是新思想的聚集地,是维新派的聚集地,哪怕是其中的保守派,都要比旧思想的开明派,还要开明很多。
新思想的激进派,保守派。
旧思想的开明派,守旧派。
在朱由检的认知中,不存在所谓的中间派,纵使在朝野之间,存在着一群没有倒向的群体,但真要细究下来,多数依旧算守旧派。
利益嘛,谁都想守住自己的跟脚。
在这种复杂的政治环境下,朱由检比谁都要谨慎,有效的掌控住大风向,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
乾清宫,东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