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田萌的梦境里,屈平看到了一切,也终于相信了这个已经发生了许多年的事实。
同样,他也看到了不久之前发生在这巷子里的一切。
宋延已经不在了,他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新伙伴身上。
他决不能让田萌完好无损地离开。
重火力彻底轰垮了猩猩机甲的骨架,田萌从操作位狼狈地跌落在地。但是在“梁渠”芯片的驱使下,她感觉不到疼痛,也意识不到危险,只是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向着攻击她的人冲过去,似乎是要用手、用牙齿去撕咬对方一样。
但那些警戒队员却没有反应,因为在梦境中,他们攻击的目标其实是那个庞大的类兽,因此火力仍然在朝着破碎不堪的机甲覆盖过去,没有人理会田萌的“真身”。
现在的田萌,毫无防护措施,只需要一颗普通的子弹就可以结束她的生命。
屈平正要调度陷入梦境的一名警戒队员动手转火,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改变主意,有意识地暴露了自身的存在,引诱田萌将仇恨的目标投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外表已然不再光鲜的漂亮主管,目光中满是疯狂
的杀意,整个人就像是被程序锁定了目标的导弹,直朝着屈平冲了过来。
“你想死!”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一个身影翻过残存的围墙,然后高高跃起,在机械关节的摩擦声中,直直朝着那如同野兽一样的田萌坠去。
一只铁拳带着惊人的力量和速度,从半空中朝着斜下方轰向田萌的胸前——离开了机甲的保护,就算田萌意识清醒,也不可能招架得住这种程度的攻击。她就像是一个被全力打出的球杆击中的球,瞬间就止住了去势,然后朝着反方向飞了出去。
铁拳的主人轻巧落地,然后如同豹哥一样向前弹射起来,嘴里喊着:“借你一万个胆子,我倒是看看你还敢当着我的面攻击屈平哥哥!”
……
这个出手毫不留情的人,毫无疑问就是燕然。
她为了帮岑寅在物理层面上解决网络危机,稍微耽误了一些时间,再加上失去了远程协助,让她在混乱的科研区迷了路,这使得她赶到这里时脾气已然是十分暴躁了。刚一露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田萌似乎要对屈平杀之而后快,于是当场就有了出气的目标。
但
令她意外的时候,这种异常状态下的田萌,根本就感受不到她那一拳留下的重创,整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之后,立刻爬起来,再次朝着屈平冲了过来。
“嗯!?”
燕然眼睛都瞪圆了,双臂一震,握紧了拳头就要打,却被屈平按住了肩膀。
“然然,冷静。”
屈平说着,横跨一步站到了燕然的前面,像是要替燕然挡下攻击一样。虽然燕然又疑惑又紧张,但对屈平的信任让她按捺住了内心的情绪,静静地看着田萌直撞过来,那双手几乎要变成利爪一样划过来,但就在距离屈平的脸颊几公分的地方,一股强度超大的电磁脉冲从屈平的掌心释放出来,顿时将田萌掀翻了出去。
田萌的身体被幽蓝色的电弧包裹着坠落在地,这一次,除了电流带来的轻微抽搐之外,她再也动弹不得了。
“这是……”
燕然有些恍惚,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屈平利用了自己体内的源模组来制造出的效果。
“她已经知道了阿月和霍小姐的身份,包括他们的芯片信息,还知道了问天的事。就算她死了,恐怕金洛或者汪司令也能够想办
法从她的大脑里提取这些信息,”屈平解释道,“所以,比起杀了她,更重要的是毁掉她的大脑和电子神经。不然,遭殃的可就不止咱们几个人了。”
听到屈平这么说,燕然当即明白了其中的凶险,立刻点了点头。同时,她也受到了提醒,喃喃自语道:“小胡子和霍姐姐呢?他们——”
燕然搜寻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墙根下,那里有两个非常熟悉的人影,她顿时变了声音。
“霍姐姐!”
……
霍遥制造的冰墙,早就裂成了碎片。燕然跑过去的时候,碎冰已经融化成了水,混着战斗制造的灰尘、沙土,顺着霍遥身上的衣服流淌到地上,在黑色的战术制服上面留下了肮脏斑驳的痕迹。
霍遥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肩膀一耸一耸地,燕然靠近后,突然发觉声音有些异样——霍遥似乎在抽泣。
燕然的心顿时悬了起来,赶忙蹲下身去,双手搭在霍遥的肩膀上:“霍姐——”
“别动他!”霍遥失声喊了出来。
燕然有点发懵,她一边挥手驱散身边呛人的烟尘,一边凑近过去,想要查看霍遥和胡边月的情况。
“别动他!别
过来!”
霍遥猛地抬头,声音中带着痛苦和惊慌。她一只手护着躺在地上的胡边月,另一只手平摊在面前,霎时间凝聚出一柄尖锐的冰刺。她不顾刺骨的冰凉,直接将冰刺攥在手中,然后表情僵住了——
她好像这才认出站在面前的人是燕然,在呆了几秒钟之后,冰刺“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然然……”
从双手开始,霍遥的全身上下都逐渐失控地战栗起来,不等燕然做出反应,她就一边痛哭着一边抓住了燕然的手臂。
“然然,想想办法,救救阿月……”
燕然有些怔住了。认识霍遥的时间已经不算太短,她可从来没见到霍遥有过这么失态的时候,心中的不祥预感越发加重了。她小心翼翼地、甚至有些害怕地把目光一寸一寸地挪向了霍遥的身后,然后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没有反应。
她认出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影是胡边月,可这绝对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7号区排行第十一位的赏金猎人,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小胡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不是才几个小时没见面而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