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司令说话时,屈平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汪司令的身体明明就在那卡车中的容器里面,可他左右环视时的神态,还有那背着双手的动作,看起来都像是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屈平的对面在说话一样。
制作这一套生命维持和投影系统的人,真的很厉害,汪司令手下的人才实力从这里就可见一斑——难怪岑寅当初在4号区潜伏了那么久,直到有了胡边月等人出手,才成功达到了目的。
屈平明白对方的意思:汪司令是在说,他的身体虽然受到了限制,可他仍然成为了荒野上最强大的独裁者,也成功实现了针对7号区的入侵。
这也正是屈平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如果说,一个身体不能自由活动的人,靠着一些技术手段、装神弄鬼,像天师帮的杜天师一样笼络一拨手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汪司令掌控的可是一整座安全区!还有遍布荒野的乞活团!
像金洛这样精明而凶险的人物,怎么也会心甘情愿地为这样一个人服务?
不得不承认,汪司令在强权管理这方面确实有过人之处,哪怕是屈平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也没见过几个像汪司令这样的
人。至于他自己,虽然知道如何能成为汪司令那样的人,但他不愿意那么做。
想到这里,他决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汪司令,”屈平摘下已经破损脏污的眼镜,随手搭在了旁边的网络中继站上,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大战之中,你突然找我聊天,该不会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成绩吧?”
汪司令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这一瞬间,周围的炮火声好像都变小了。除了依旧在焦灼战斗的遗迹入口处之外,这支车队就这么静静地停在原地,等着两人的对话。
汪司令终于开了口:“我只是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我之间,也许可以达成某种共识。”
屈平没有问“共识”是指什么,而是抓住了前面的字眼:“其他人?”
“你的同僚。”汪司令解释道,“宋延,宝源和尚,还有许多我听过名字、但无缘得见的问天成员。”
“我和他们不一样?”屈平的心里的确升起了一丝好奇,“哪里不一样?”
……
汪司令好像的确是想跟屈平聊上两句,连神色都和上一次4号区外的时候不一样了。
“这么说吧,”他放慢了语速,“宋延,是个
了不起的人物,但他的格局不够大;所以,他也许适合做一名特工或者杀手,但无法左右整个世界的命运;宝源,受到信仰的约束,将起码一半的精力用来庇护其他人,这就让他也做不出太大的成绩;好像还有一位我听过名字的,叫轩辕——似乎是你的朋友?”
屈平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没见过这个人,但根据侧面了解,他似乎并不像你这么……纯粹。”汪司令停顿了一下,接着解释道,“据我所知,轩辕好像是一个想法很多的人,这样的人一定很善变,要么迟迟无法将理想付诸行动,要么会在半路上改变战略,总之,他不能像你一样,坚持理想,并且践行理想。”
屈平没有评论汪司令的看法,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说刚才提到的‘共识’吧。”
“这不是很明显吗?”汪司令两手一摊,“我知道,你们问天最大的目标就是阻止赛博京复活,而我的目标,是赛博京的容器——只要我成功了,你们的目标也就实现了。”
屈平朝远处瞥了一眼,镖局猎团仍然在苦战,但并没有出现减员的情况,不过燕然已经露出了明显的疲态。
为了不让汪司令
注意到,屈平隐去了目光中的不忍和紧张,顶住脑海中再一次传来的刺痛,轻轻摇头。
“很遗憾,你理解错了。”他说道,“问天的目标不是赛博京,而是每一个可能成为赛博京的潜在威胁。”
汪司令皱起了眉头。
屈平继续说道:“在我看来,眼下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赛博京的,并不是那个差点毁灭世界的人工智能意识,而是你——汪司令。”
……
屈平的话让汪司令露出了一丝略带讥讽的笑容。
“我可不是会毁灭世界的疯子,”他说道,“当然,我也不是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你的方式,没法帮助世界更好地前进,总有人会想要复活赛博京、成为赛博京,难道你每次都能成功阻止他们?只有成为我,成为一个集权者,才能一劳永逸地阻止这样的人出现。”
屈平并没有被他说动:“我不否认,你的话有一些道理,但那个正确的答案一定不是你。我不能把未来交到一个冷酷的野心家手里。”
汪司令的笑渐渐变得让人胆寒了:“难道你打算替整个世界决定命运?”
屈平摇头:“我已经顾及不了太多人了,我只是想帮我在乎的人选一个稍微
不那么糟糕的未来。”
顺着他的视线,汪司令看到了正在战斗中的镖局猎团。
他并没有注意到,屈平的目光其实已经完全集中在燕然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有欣赏,有心疼,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不舍。
“很可惜,主动权似乎并不在你的手上。”汪司令的声音突然就阴沉起来,“你是不是在奇怪,‘梁渠’怎么还没生效?”
屈平的神情一僵。
从刚才开始,他一直都在尝试用“梁渠”去入侵这周围的每一辆载具,然而,那辆卡车里的人始终没受到任何影响。
汪司令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那么看重这枚芯片?因为它可以被改造成武器,可以在遥远的地方让敌人自相残杀的武器,能够让我兵不血刃地取得胜利。为了它,我做了许多复杂的实验,其中第一个成功的项目,就是这辆车。它可以完全屏蔽来自这枚芯片的干扰,也就是说,只要你进不了这辆车,就无法让我手下的人对我产生敌对情绪;而我,却可以指挥某些同样不受梁渠干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