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汉子抬着满身是血的“东西”就冲进来了。
排队的人太多,那个汉子刚到门口就被人潮给堵住了。
但排在末尾的几人看到这个“浑身是血的东西”,自发、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还有人帮忙吆喝起来:“前面的给让一下啊!有人出车祸了!很要紧啊!”
正在洗碗的曜澄往后看了一眼,看到所有人都把道给让开了。
连已经排到大夫前面的那个病患也把位子给让开了,说:“大夫,你先看他吧!他好像比较要紧啊!”
曜澄轻叹一声。
……其实穷人才是最有人情味,也最能感受他人冷暖的一拨人吧?
曜澄是从警校毕业的,在这个社会,能进入警校的通常都是中流、上流阶层的孩子。
他在那里待了四年,见过了许多“精英教育”下的孩子。他们大多喜欢划清“自己”与“他人”的界限,从不逾越。这既是一种过分的理性,也是一种自私的冷漠。
曜澄后来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和穷人打交道。
他喜欢这样闹哄哄的、互相参与对方生活的热闹感。
那个“浑身是血的东西”终于顺利挤入了长长的队伍中,被送到了大夫的面前。
大夫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猛然站起,大喊:“抬到卧室的床上去!‘死贵死贵’,赶紧给他进行全身扫描!”
“死贵死贵”是大夫新进的机器,市面上常用的临床AI诊疗小助手,用来协助大夫给病人做手术的。
此刻,“死贵死贵”立刻被语音激活,轮子一转,转进了卧室:“已开启诊疗环境下的灯光设备!已开始消毒杀菌,预备手术现场!滴滴,正在给病患进行全身扫描!滴滴,正在给病患进行全身扫描!”
“滴滴,检测到病患失血已超过1500……”
“滴滴,检测到全身所有脏腑都已受损……”
“滴滴,病患皮肤出现蓝紫色瘀斑,检测到抽搐、昏迷、间歇性休克等现象……”
“……病患全身循环血容量不足,已出现脑部缺氧……”
屋子里的人低声议论。
“这人是活不下来了吧?”
“送进来的时候流了这么多血,肯定活不下来了!”
“可真惨啊……刚才血肉模糊的我瞧了一眼,还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呢……”
曜澄洗完了碗,穿过人群,走到卧室前。
卧室门已经关了,这屋子已经被临时征用成了“手术房”。
里面传来小机器人紧张的“滴滴”、“滴滴”的声音,显然手术的进程很着急。
曜澄安慰那个等在门口的司机:“别担心,大叔他的医术很厉害的,比公立医院的医生更好,他一定能救活你朋友的。”
那司机摇了摇头:“嗐,他可不是我朋友,就是一个……我接单的客户!我看他撑到现在还能有一口气,实在太不容易了!”
曜澄一愣:“你接单的客户?”
司机:“是啊!我是干代驾的啊!没办法,接了单子,总要对客户负责到底嘛!再说——他运气也真是不好啊,今天塔尔塔尔大桥爆炸,外面路上的车都堵住了!我想着,再耽误下去他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了!最后我就弃了车子,一路背着他跑了几公里过来的!”
曜澄一时被震惊得无言。
他看着司机不断擦着额头滚落下来的大汗,衬衫湿得像是刚从水里面浸过一样。
几公里的路跑过来,还背着一个成年男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最终,曜澄摸了摸自己的全身所有口袋。
“你的客户伤得这么重,还没有来得及给你结账吧?”
司机:“嗐,人都快死了,还结什么账?我也不知道管谁要去啊!白忙活一天,还耽误了平台的接单率,只能自认倒霉了!
“我现在也要回去继续工作了!毕竟把人送到以后我也不能帮到他更多了,我不是医生,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运气了!嗐,我估摸着我回去以后,我那辆车子也肯定被小贼给偷走了,这可是我花了好几年的积蓄买的啊!”
司机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外面走。
曜澄说:“请稍等一下。”
曜澄把全身口袋都摸遍了,也没摸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最终他走到角落打了一个电话。
回来的时候,他把一串钥匙塞进代驾司机的口袋里。
“我把我的机车转到你的名下了,这是钥匙,给你。”
“它叫‘橙色猎鹰’,性能不错,值很多钱,你要是不想开就把它卖了,够你后半辈子生活。”
“对了,它之前跑丢了,现在被找回来,放在统一的‘机车保管站’,你有空去提一下就行。”
“……就当做我替你那位客人结账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代驾司机接过了钥匙,表情还是有点迷茫。
怎么会有机车能值那么多钱?还够他后半辈子生活??
代驾师傅觉得这个人说话一定是有吹牛的成分在。
但有总比没有好,师傅也很务实,接过就走:“那我就谢谢了!”
曜澄对他微笑了一下,亲手帮他开了门,送他到门口。
临走前,司机师傅还说:“你真是一个心善的人啊!你跟他素味平生的,就愿意替他买单!我好多年没遇到像你这样善良的人了!”
曜澄只摇了摇头。
他心里清楚,塔尔塔尔大桥的爆炸,和他多多少少有一些关系。
这位“病患”会被卡在半路上无法就医,多少也有自己的缘故在。
既然如此,就让他为这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做一点事吧,多少抵一些心中的负罪感。
此刻,整个屋子的病患都在安静等待。
这屋子里只有一个能看病的大夫,现在大夫忙着关门做手术了,其他人必须要等到手术结束,才能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