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微微亮了。
歌微打开房门,看到了正在厨房里做煎蛋的斯文。
他的身上还包扎着绷带,但行动已经能自如。
此刻,小锅里正滋滋地冒着烟,一个形状圆润的煎蛋浮在上面。
歌微倚靠在厨房边,淡淡打招呼:“早啊,昨晚睡得如何?”
斯文专注地煎蛋,说:“睡得不错,你呢?”
歌微:“我也不错。”
其实歌微一夜没睡。
回到房间后她睡不着,打开电脑检索着黑市上的信息。
两个小时之后,天就亮了。
她终于熬过了这个漫长的夜晚,迎来了晨曦。
其实她知道斯文或许也是一夜未睡,但两人都互相不戳破对方。
他们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维持着像一张薄纸一样脆弱的秩序。
这种心照不宣一直持续到了歌微和斯文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歌微搅拌着碗里的食物,忽然开口问:“你今天的伤好些了么?”
斯文没有看她,只是低头回答:“嗯,好多了。”
歌微的目光落在斯文的脸上,又问:“昨天从大夫那儿把你接回来的时候,你真的伤得挺重的。其实我一直都忘了问了——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斯文“唔”了一声,回答得自然:“和人打架了。”
歌微“哦”了一声,似乎是抱怨:“那怎么也该去大医院才对,那些黑诊所的大夫未必负责,万一把你医坏了怎么办?”
她说的话很微妙。
听上去像是抱怨,实际上却是一种问讯。
斯文听出了她话里面的意思。
他没有回避重点,而是姿态自然地回答:“我在公立医院有很多认识的同辈,如果被熟人知道我在外面被人揍,其实是一件有点丢脸的事情。”
斯文这么解释,倒好像也真的能解释得通。
但歌微心中依然还是有一些未解开的疑惑。
仅仅只是因为害怕被熟人看到,所以就放弃了公立医院,转而去黑诊所医治?
并不是完全说不通,可也不是完全说得通。
尤其是知道斯文已经对自己开始有所保留了之后,歌微也渐渐发现斯文身上有一些奇怪的细节。
在今天以前,她从未对这些细节多想过。
可眼下,所有事情一旦有了一个切入口,歌微所能搜集到的信息忽然就变多了。
她开始回忆自己昨天从黑诊所里把斯文给接回来的时候,那个大夫曾经说过些什么。
——年轻人,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昨天差点死过去一回!今天刚刚恢复了一点意识,你居然就要自己走回去!我怕你还没有来得及下四楼台阶,我就要重新抬个担架把你抬回来!
——你就是他女朋友吧?回家可要好好注意他的身体了,他伤得太重了,差不多可以说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嚯,我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要命的……
歌微开始回忆斯文的伤。
斯文到底伤在哪儿了?是什么伤?
刀伤,拳伤,还是什么玻璃碎片伤?
歌微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斯文竟然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拆下过绷带,也没有脱过衣服。
他昨天伤到那样的程度,可换衣服、擦身体、换绷带、每隔两个小时消毒伤口的这些工作,竟然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完成的!
而歌微甚至都不知道斯文是在什么时候做完的这些事!
她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实打实的硬汉。他即便在最艰难的身体状况下,都没有请求过她任何的帮助。
以至于他在歌微的家里睡了一天,歌微甚至都不知道他伤口的大小、受伤的程度。
她对他的身体一无所知。
一顿早饭结束,歌微回了房间,关上房门,抽出一页空白纸。
她在上面列出清单。
第一,斯文的伤不太可能是打架伤。
打了一场架的伤是能被看出来的,比如眼圈是乌青的,嘴角破了。毕竟大家都打起来了,对手没理由会放过你的脸不动手。
而斯文的伤更像是伤在了内腑。
而且听大夫的口气,这更像是致命伤。
第二,斯文受了伤之后没有去公立医院,而是去贫民区的黑诊所。这一点很让人生疑。
歌微顿了顿,低头给曜澄发了信息。
她要向曜澄打探关于斯文的事情。
“你的室友今天在家吗?”
曜澄回得很快:“姐姐是要来家里做客吗?!好啊好啊!”
他开始事无巨细地汇报。
“樊漪哥哥只是昨晚睡在这儿,今天早上就走了。”
“今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歌微:“那你的另外一个室友呢?”
曜澄:“另外一个室友哥哥……他这两天搬到女朋友家里住啦,也不回来。”
歌微继续试探:“……‘这两天’搬到女朋友家住?所以他已经不在了好几天了?”
曜澄丝毫没有起疑,反而更热情地开始汇报:“……至少得有两天了吧?反正他这两天都夜不归宿!我们都知道他住在女朋友家,所以也不敢催他回来。”
歌微之后又和曜澄聊了几句,然后就挂下电话。
挂下电话之后,她继续在纸上写。
第三,曜澄和樊漪都不知道斯文受伤的事情,斯文隐瞒了自己的室友。
她的目光落在这三条上,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添了第四条。
第四,斯文受伤的那一天,恰好就是拍卖会出事、塔尔塔尔大桥被炸的那一天。
她看着纸面上的信息,陷入了沉默。
似乎有什么东西很快就要破茧而出了。
这四条信息,冥冥之中,就仿佛是可以串联起来的一样。
只是歌微一时之间还无法抽出那个最关键的信息。
302合租室友们的三人群聊。
群聊里,樊漪率先发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