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此时李璋的心情到底有多复杂。
明明良牧司扭亏为盈,缓解了京畿肉食供应得巨大压力,再加上大炎月报极为出彩,尤其是国情咨文部分,深合李璋的心意。
他本来应该很高兴才是,结果却因为李谋打死刘鹏,牵扯出陈家村一案,险些急火攻心,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撅那。
这群狗东西,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在天子脚下屠村。
若不是因为蛮国施压,兵部不能有任何动摇,否则李璋非夷平刘家九族不可。
李璋强压心中愤怒,冲王多福使了眼色,示意继续。
王多福大声宣布道:“今日京都发生命案,八皇子殴打李谋致死,陛下震怒,废黜八皇子一切官职,罚半年俸禄,禁足百日不得离开京都半步。”
“陛下体恤刘侍郎丧子之痛,但因蛮国得寸进尺,边境战事一触即发,兵部公务繁忙,因此无法准许刘侍郎回家修养,赐予白银五百两,以作补偿。”
刘焱跪倒在地,高呼陛下圣明。
心里却充满怨气:“我儿的性命,才值五百两银子?!”
“陛下,你也太寒微臣的心了!”
尽管满朝文武都知道,李璋此举已经是偏袒李谋了,但却无人进言。
只要李璋不提陈家村一事,就万事大吉。
至于刘鹏的死活,别说外人,就连兵部自己人,都在心里暗骂死得好。
连屠村这种事都干的出来,早晚会闯出更大的祸端,这孽障死的越早,兵部就越清静。
陈家村一案,以这种方式收场,自然是“皆大欢喜”。
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此事已经盖棺定论之际,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打破了大殿的肃穆。
“也就是说,陈家村一百多号人,全都白死了呗?”
此言一出,本就安静严肃的朝会大殿,瞬间变得更加时死寂,甚至连文武百官的喘息声都不可闻。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公开和陛下唱反调?
百官纷纷用余光一瞥,顿时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个疯子,那没事了。”
在李璋的示意下,百官自动往旁边挪了一步,将通往殿门的位置让了出来。
如此一来,李璋的视线,就自然而然的投向了殿门处。
因为陈家村一案,满朝文武都格外紧张,可秦枫那个小崽子,竟然借着人墙的掩护,坐在门槛上,后背靠着门框,翘着二郎腿。
那份潇洒,只差一把瓜子。
连站岗的马埠,都不知道秦枫是什么时候坐下的。
他顿时惊得脸色煞白,抓着秦枫的减半,将他从门槛上拽了起来。
“朝会大殿,只有陛下能坐着,你竟然也敢坐下?岂不是与陛下平起平坐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还不赶紧磕头谢罪!”
面对马埠的提醒,以及李璋的不善眼神。
秦枫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继续耸着肩膀,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架势。
“要不然,我还是干脆给陛下磕一个吧。”
满朝文武皆是露出,你小子找死的眼神。
礼部侍郎,沉声道:“秦枫,再怎么说你也是卫王之子,竟然一点规矩都没有。”
“难道你以为,在朝会大殿上,可以对陛下随便磕头?”
这话倒是不假!
据秦枫所知,自古以来,各个朝代,也就是从元朝开始,磕头才被视为对帝王的礼节,在此之前,只有在祭祀活动时,人们才会磕头。
隋唐宋时期,君王与臣子见面,大家都是坐着攀谈,甚是和谐。
而在秦汉等时期,甚至更早,君王与臣子都是相互跪坐,又称“跽坐”,乃是屁股坐在小腿上,乍一看像是下跪,其实人家是坐着呢。
大炎人文风气与宋相近,因此也不兴下跪。
别说在朝堂上,就算李璋出巡,老百姓见到天子,都是蹦高欢呼吆喝,像极了后世追星的各种粉儿。
只有元朝和明朝后期,才会出现老百姓见到天子,跪地磕头的场面,而清朝则彻底确立了,跪拜天子的规矩。
这也是为什么,秦枫要给李璋下跪磕头,结果被礼部侍郎呵斥了一通。
“既然不让我下跪,那我还是坐着吧。”
说完,在百官不可思议的注视下,秦枫一屁股坐回到门槛上。
任凭马埠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秦枫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李璋强压怒气,冷声问道:“秦枫,你又在发什么疯?”
秦枫抖着二郎腿,不以为然道:“反正大炎已经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既然大家都不讲规矩,凭什么我要讲规矩?”
赵方舟立刻反应过来,秦枫此举,肯定是在为陈家村惨死百姓打抱不平。
为了避免秦枫把事情闹大,所有人都下不来台,他连忙轻声斥责道:“不准当着陛下的面,胡说八道。”
秦枫没好气道:“谁胡说八道了?陈家村的村民,没招谁没惹谁,稀里糊涂的被人给砍了,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及此事。”
“既然你们不说,那就由我说。”
“陈家村的人不能白死!”
陈家村一事,李璋和国师党以及太子党,三方已经达成共识。
这个时候,秦枫突然跑出来大闹一通,三方势力,全都被秦枫搞得上不去下不来,甚是窝火。
李璋若不是看在秦枫立了大功的份上,他早就让马埠把这个疯子拖出去砍了。
“你问朕?”
“朕还想问你呢。”
“你身为京兆府知录,城外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向朕禀报?”
李璋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
你小子若是再纠缠,朕随时可以给你扣个罪名。
秦枫若是害怕,他就不是秦枫了,当即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倒是想告诉陛下,问题是,我进的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