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虎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呀！”赵月月这一回是真的慌了神。

    吃过了午饭，虎子跟她说要在桌上趴一会，在这么个小馆儿里躲过日头最烈的时候，下午好接着赶路。

    哪成想，刚闭上眼睛不大一会儿的工夫，虎子就忽然惊醒，捂着手在地上直打滚，叫得那叫一个惨。此一时可还没过饭点儿，好些人在这小店里面吃饭，也有像虎子和赵月月这样打算躲着日头的，正有一句每一句打屁聊天扯闲篇儿呢，忽然听见了这边的响动，也都错了过来看热闹。

    “干啥玩儿呢这是？”有人问。

    “不知道，我见过抽羊角疯的，也不是这模样啊。”还有人搭茬。

    “呦！可别是发癔症吧！”有人猜测。

    “好家伙！那咱可都得躲远点儿，别一会儿发起疯来，把咱都咬了。”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黄丫头瞧不出来是什么邪，那也不能在一旁干着急。于是她上前抱住了虎子的上身，防止他真发狂伤着自己。另一边还思量着要不要请仙上身，给虎子“看看病”。

    虎子此一时是苦痛难当。他只觉得右手都要被灼断了，前两日曾给三清上香之时被烫的香疤，如今竟是像一道催命的符，撕心裂肺的疼，带着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

    过了好半天，才是慢慢止住了这种痛苦。只不过右手还是不能动弹——现在它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这一阵疼，让虎子出透了汗，看起来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虎子这边好歹是不叫了，看起来也是平静了下来。赵月月掏出手帕，替虎子轻轻擦去额上的汗，说道：“你可别吓我呀，小老虎，你这是怎么了呀？”

    “张大仙儿呢？”虎子还没回过神。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赵月月哪里能听得明白？她便是答道：“张大仙儿，张大仙儿走的比咱们早。咱们说是和他顺路，可不一直也没碰着吗？你怎么忽然问起他来了呢？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了？”

    虎子这才抬头四下打量了一番。还是那家小馆儿，还是那张饭桌，桌上的碗筷还是刚才用过没收走的呢。见自己身边被围了好多人，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架势，虎子知道好多话，不好说出口，便是打了个哈哈：“啊……我是做了个噩梦。”

    周围的人一看，没热闹瞧了，也都散了。

    虎子原本也怀疑是不是自己落下了什么病，做了个切切实实的噩梦。可再一感觉不对劲儿，自己身体里灵气空乏，分明是刚与人争斗了一场。魂魄还不太稳当，明明是曾经离体，归来不久。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无数根金针朝自己射来的场面呢，完全想不通猜不透。他可不觉得老清风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再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尝试着攥一攥拳，还是能感觉到那种麻木又疼痛的感觉，但是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了。

    怎么莫名其妙，手就开始疼起来了呢？

    黄丫头扶着虎子又落了座，轻声问：“到底是怎么了？”

    虎子看着赵月月，心里头挺不是滋味儿。他是鬼胎这件事儿，天知地知鬼家门的人知……再有，就只有赵月月知道了。他不相信黄丫头会卖了他，毕竟黄丫头卖了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更何况这丫头的心眼少，又是这么亲近的人，虎子觉得不可能是她。

    可她身上还带着两个仙家，胡传文、黄学文。这事情绝对就是从这儿漏出去的——虎子心里头已经认定了。而且就数胡传文最为可疑。

    “我问你话呢……小老虎，你到底怎么了？”赵月月又追问了一遍。

    虎子思来想去，还是把话直说了。他也压着声音把自己方才经历的的事情，一五一十与赵月月讲了一个明白，不过没有把自己的猜测揣度说出去，只不过是说到自己要与张大仙拼一个鱼死网破。”

    赵月月听得是心惊肉跳。刚才她在旁边可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不过是睡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而已，居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虎子甚至差点把命给丢了。

    她马上就不乐意了，一拍桌子，站起身骂道：“这个老王八！他既然是把堂单带出来了，那就肯定藏在不远的地方。小老虎，咱们走！找这个老王八算账去！”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可消停一点吧！”虎子苦着脸拉着赵月月又坐了下来，等旁人都不再往这边瞧了，才是继续低声说，“他既然敢带着堂单出来，就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么是藏匿之处我们轻易寻找不到，要么就是已经计划好了逃跑的路线方法。咱们现在要找，上哪儿找去？倒不如咱们琢磨琢磨，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对呀……”赵月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老清风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他怎么会放你回来？”

    虎子苦笑了一声：“我是不相信，我那一招就能抵挡住张田柳施展的法术。我更不相信，那老东西会有这么好心。就算是我毁去了他家堂口，重伤了他一众仙家，让他们没有余力再对付我的残魂，我那已经没有了神智的残魂，又怎么可能回到我的肉身里？而且我现在虽然魂魄不稳，却是灵台清明，丝毫不像是受了重创。”

    “也对啊……”赵月月更是想不明白了，“而且你醒过来，怎么还喊得那么吓人呢？我都慌了。”

    虎子尴尬地一举右手：“疼啊。”

    赵月月拉过虎子的手看了一看，又把他的手丢到了一边：“怎么个疼法啊？我看着没毛病，让香烫了一下，那是前天的事儿了，连疤都没有了，到今天还疼呢？”

    “你说什么？”虎子难以置信地举起手。看了半晌，喃喃道：“真没有啦……”

    赵月月本意是想给虎子讲个笑话，让他宽心。俩人平日里就是这么交流，你说我一句我说你一句，欢喜冤家。可赵月月这一句话却把虎子点醒了。

    虎子分明记得，这香疤今早上上路的时候，还看得一清二楚，分明就是烙在右手的虎口上一样。刚才那一阵穿骨透髓的疼痛，也确实是从香疤的这个位置来的。当时疼得虎子恨不得把手剁下来，现在缓过了劲儿再一想，是祖师爷救了自己一命！

    香疤的讲究很多，这一道香疤，应当是他的护身符啊！

    想想当时烫了这个香疤的时候，虎子心里还惴惴不安，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神仙怪罪，或者是将有大难临头上仙提点。而今再一看，不单单是上仙提点了自己将要大难临头，而是上仙救了自己一命！

    如此说来，回魂以后虽然灵气匮乏，但是灵台清明，也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虎子连忙默诵了两遍心经，算是拜了一拜，然后缓缓出了一口长气。他说：“黄丫头，我是什么性情你是清楚的，你也不必担心我。今天这个帐，我绝对会算，张大仙儿、张田柳，我彭虎与他们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他们想要我的命，就得做好死的打算。不过这都是后话，有些事情，我要同你讲。”

    赵月月心一沉，便是问：“你要与我说些什么？”

    虎子又思量了一番，终究还是没把一开始想要说的话说出来，而是道：“等回了昌图府，我要去你家堂口上柱香，拜会一下黄家大奶奶。仙会上我没找见你，也就没看见她老人家。若不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我怎么也见不到这么大的场面。还是要好好谢谢人家的。”

    听虎子这么说，赵月月也就放了心：“那好，也是应该的。不过说起来，你可比我家大奶奶露脸多了。那么大的风光，小彭先生的名头算是闯出去了，等到以后啊，我还要仰仗你带着我呢！”

    “那是！”虎子笑道，“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呢？”

    “你……你这张臭嘴，又在白话什么？”赵月月指着虎子，咬着小牙，“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不要平白污我的名节。要不是看你现在这样，我把你嘴给撕烂了。”

    “那我还得多谢黄丫头您手下留情。”虎子嘴上跟赵月月开着玩笑，假装没有事了，其实心里很不平静。他是鬼胎的事情，这一回当真是瞒不住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初鬼家门心法的经典，多少正派人士觊觎。那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硬生生是把鬼家门从中原逼到了关东一隅之地。

    而且那么多仙家，知晓了虎子是鬼胎，能不惦记吗？今天是张大仙儿，明天备不住就是李大仙儿，刘大仙儿，王大仙儿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他今后的日子，怕是安稳不了了。

    也不等那日头过去了，虎子在这镇上寻了一个马车。他可不敢再像来时那样慢慢悠悠地走了，还是早些回到师父身边才能安心。张大仙儿、张田柳此一番什么都没捞着，虎子担心后续他们还会有什么动作。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返乡为好。？

    虎子这一回也是不心疼银子，给足了钱。车老板儿见了这么多钱也不惜马力，紧赶慢赶三日的光景，便是又返回了昌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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