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半个时辰天亮,虎子已经早早的起了。晨起之时,应是他最忙碌的时候,既要给赵月月煎药,又要做好众人的吃食,练功也一样不能懈怠。
他刚把水烧开,忽然闻得有人叫门,一声急似一声。倒是出了什么急事,虎子也不敢怠慢,连忙赶上前开了门,见得三个汉子带着个大破麻袋候在门外。提灯你细瞧,虎子才认出来,这是涵捕头。
“怎么了?”虎子皱着眉问。
“在外面说话不方便,”涵捕头抬手压下了虎子挑的灯,“先让我们进去。赶紧把你师父叫起来,出大事儿了!”
一众人进了后院,虎子叫醒了彭先生。彭先生也是困倦,随意披了件厚点衣服就出了门。来到院里一看地上的口袋,顿时精神了许多。他拿过虎子手里的灯,凑近了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转回到涵捕头跟前:“这是个死人?”
“嘿!神了!”那个衣上染了血的,同另一个捕快私语,“就这么一搭眼,就能看出来这口袋里头是啥。真是本事!”
“傻狍子,闭嘴!”涵捕头回身骂了一句,又转过来冲着彭先生拱手,“先生,您不是说,要查验新死的尸首吗?我这就给您送过来了。”
彭先生这一回可是完全醒过来了:“你是什么意思?”
涵捕头抹了抹脑门上的汗,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想找一个替罪羊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又讲了自己一行三人,是怎么发现扛出来的是个尸首。
“所以,你连夜赶过来了?”虎子眉角轻挑,看着涵捕头像是不认识似的。
说起来,涵捕头对他有恩。田猎户一事时,田家的寡妇发了狂,险些用一根钎子掀掉了虎子的天灵盖。多亏是涵捕头出手拦下,算是救了虎子一命。打这儿起,虎子的对于捕快的印象好了不少。他觉得涵捕头虽说有些怕事的毛病,但还是个仗义的人。
可此番胡乱抓人草菅人命的作为,让虎子对他多了点儿提防。这人到底是衙门口出身,为了保全自己,发起狠来可能老婆孩子都要卖出去,可是不敢再跟他走得近了。
“我们当时也不知道这是个死人,发现的时候血还是温的,所以才说刚死不久。”涵捕头转向了虎子说,“你们不是说,有一个新死的,就能查验出究竟是什么妖孽作怪吗?我借了个公干的名义,连夜出城赶上山来,一路上还得小心翼翼不被别人发现这袋子里头装的是个死人。我容易吗我?”
“我可没说过保准能查出来,只是说过会找出线索。”彭先生也是眉头微皱,“虎子,准备家伙,咱们开坛做法!”
天朦朦亮,已经僵硬的尸体被横在了一张供桌上,在周围地面,彭先生用朱砂绘制出了法阵,燃起了香烛。
彭先生用的这个这也是笨办法。媪鬼吞食了人脑,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哪怕是肉眼寻不见的,也可用法术追寻。只是如若死的时间太长,血中的阳气完全消散,那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没法用这种法术寻找。
寻形咒,算不得什么稀奇。当初大战那白爪僵尸的时候,彭先生就曾用此法追踪了马匹的血迹,进而找到了那妖物。可这人死的时间到底还是长了些,才需要布下阵法,开坛祈愿施咒。
“敕令六丁神寻踪,百山一脉,道法一炉,显形觅怪,唯指一途。如律令!叱!”
彭先生年念完了法咒,手中桃木剑一挥,斩破了当空飘起的一张灵符,只听得四周“簌簌”得响了一阵,却再也没什么变化了。
在一旁观礼的三个捕快很是惊异。涵捕头最先耐不住,问了一句:“彭先生,这就算完啦?”
彭先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完了。你们将这尸首收起来吧,留在我们这儿,我们可没法处理。”
“不是……”
涵捕头还要再说,却是被虎子打断了:“你们一路走来路过了哪里,就会把这死人的阳气泄在哪里。这法术一成,就把这一路走来的阳气都给点亮了。你们肉眼凡胎看不见的,还是要我们去寻找,你们跟上就可以了。”
虎子这么一说,涵捕头有些将信将疑了。他原本以为,彭先生会直接把这死人的魂魄叫过来问话。可没想到排场挺大,他却是什么都没看见。之前好歹是见到了真的清风,这一回自己看不见了,还不是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但再一想到这姓彭的是真有本事,自己也是走投无路,没有任何线索,不如就赌这么一回。如若找到了,便是可以结案,要是找不到,自己也没给他们钱,算不得吃亏。
“行!”涵捕头说,“仰仗彭先生妙法高功,那我们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别介!”眼看着涵捕头想走,虎子急忙拦下,“这事情我们打听来的,都说是媪鬼作祟。媪鬼是妖怪,有形有体,你们跟着,回头拿了妖精,你们也好抬回衙门口去结案。”
“你让我上公堂报妖孽作祟?”涵捕头笑了一声,“你们抓住了这个妖精,我确认不会再有这样的死人了,我再抓一个活人去销案才是正经。你让我在公堂上说有妖魔鬼怪?别闹了!”
“涵捕头,话不一定要这么说。”彭先生走上前,说,“你也可以说,是个什么稀奇的野兽专食人脑,藏匿起来袭人,才造成了这样的案件。好歹是个说法。要不然,采生折割可是要凌迟的大罪。您抓了无罪的人,也算是伤人害命,何苦给自己添这么多孽债?毕竟要知道,这世上还是有鬼的。”
涵捕头听彭先生这么说,打了个冷颤,上下打量了彭先生一番,微微咬牙:“行,那就按您说的办。我先回班房换身值班的衣裳,你们当真找到了,就让这小子去找我,我随后就到。”
一路急匆匆赶回府城来到班房,正是要值班的时辰了。这三人一夜未眠,却因为心里藏着事情,只不过微微有些头痛,反而精神得很。
“哎呦!典吏大人!”涵捕头刚换好衣服,却是见得叶典吏背着手晃着膀子走进了班房,连忙跟着打招呼。
叶典吏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满脸的横肉,好大的肚腩,想来平日里生活过得很是滋润。
“涵捕头,昨夜,休息的可好啊?”叶典吏阴阳怪气地和涵捕头打了招呼。
涵捕头躬着身子答话:“典吏大人,小的重任在身,一心思全在案子上,辗转反侧未能成眠。”
“知道愁就好,你得晓得上火。”叶典吏点点头,“咱们昌图府承蒙太后老佛爷福泽庇佑,一直以来康乐太平。而今出了这般恶劣的案子,安大人很是重视,你一定要办得漂亮。最好今日里就能把凶手缉拿归案,要不然,到晚上可还有十个板子等着你们巡捕房呢。”
涵捕头又是一拱手:“大人您放心,小的记得了。小人昨日里已然查出了一些线索,不日便可破案。不为了别的,为了我们巡捕房这一众吃辛苦饭的,屁股上少遭点儿罪,我们也得尽心尽力不是?”
叶典吏一时没说话,等了片刻,缓缓道:“你……知道就好。”说完,又如来时一样,背着手晃着膀子出了门。
涵捕头在他身后暗暗啐了一下,嘴上嘟囔着没说出声来:“什么东西。”
官大一级压死人,叶典吏是吃朝廷俸禄的,跟他这样的捕头满不一样。还真是人家说什么,他就得从什么。他现在只盼着彭先生那里,能尽早查验出一个结果,免得他屁股受苦。
差出去班房里二十几号人出去“查案”。涵捕头自己来到小间里,翻开了一本,看了两页,却觉得心绪不宁,甩到了一旁,在屋里头来回踱步。心里思量着,要不要今晚再去找一个人,先捆上公堂,解了自己的危,再说其他。
过了小半个时辰,听得传报:“头儿,有个小厮找你。就是上回给你送酒的那个。”
“总算是来了,”涵捕头心里一喜,“快快请进来!”
也不客套什么,虎子刚一进门,涵捕头劈头便是问:“你们可是拿住妖孽了?在哪儿?多大的个头?我们几人去能扛得回来?”
虎子赶忙拦住涵捕头的话头:“涵捕头,且慢!这事情恐怕不如你我先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涵捕头面色一变,心猛跳了一下,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虎子眉头微蹙,声音沉下去了许多:“可能……这件事还要归划到采生折割上面!”
涵捕头眼睛一瞪:“你们先前是怎么说的?不是说,这是妖孽作祟吗?”
虎子苦笑了一声:“不错,确实是妖孽作祟,找来许多仙家眼查验,众口一词,确实都认定是媪鬼所为。可是,而今我们追寻看来,恐怕是有人在豢养媪鬼!”
涵捕头冷着脸:“你什么意思?”
虎子一笑:“您立功的时候到了,请涵捕头跟我们去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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