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既然已经开始调查,就断无停止的道理,这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超级机密,调查起来不是难事。
心脏的去向是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这家医院的心外科历史悠久,曾在1978年做过中国第一例心脏移植手术,这都不是易冷关注的重点,他在意的是心脏移植给了谁。
器官捐赠是向沫的遗愿,不管在谁的躯体内跳动,都是救人一命,总不能硬夺回来,易冷只是想看一看那个人,知道向沫的一部分还活着,仅此而已。
……
阿狸和凌思妍一起离开的,她本来就是临时聘用合同制老师,到期不再续约,凌思妍是正儿八经带编制的教师,哪能轻易辞掉,她请的是长假。
因为凌思妍的肚子就要遮掩不住了,未婚先孕,怎么向天下人交代,她至今也搞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是畦家俊还是高朋的,所以躲到外地是最佳选择。
小凌老师很聪明,和两边都没断,等孩子生下来再做定夺,她一个人无法独自生活,硬榜着阿狸一起,好室友,到哪儿都是好室友。
在凌思妍的蛊惑下,最终阿狸选择了近江市区的大平层,这里距离上班的地方有点远,但她的工作性质以住校为主,所以通勤不是问题,平时上班,周末回市区享受生活,但房租依然是一人一半。
凌思妍不用工作,每月高朋会给她两万块生活费,如果生出儿子来,直接奖励一百万,连名份都可能给她。
每天小凌就保胎,逛街,指望着肚里的孩子带来下半生的安稳。
阿狸却要上班,虽然还没开学,但教职工已经开始前期准备工作,每天奔波于市区和外国语学校之间,大多数时间坐地铁转公交,偶尔来不及才打车。
不知不觉间,欧家已经不如往日辉煌,以前随随便便就能安排司机和专车,现在居然家里根本没关注女儿的通勤问题,父母都在忙着别的事情暂时顾不得宝贝女儿了。
阿狸的生活很充实,她昔日的学生有三个上了近江外国语学校,其中就有易暖暖,光是这一点就让她开心莫名,想着能陪伴暖暖上完三年高中,再去大学陪读,顺便把自己的博士学位也读下来,两不耽误。
那颗心脏的归属还没查到阿狸这里,易冷就收到命令,准备出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仓促是仓促了点,但是这个时间节点不容错过。
刘晋名义上的祖父,埭岘共和国的资深政治家,前总理,有着马来和华裔混血的老萨马亚去世了,作为长孙不去吊唁说不过去。
此前易冷已经接受大量培训,关于刘晋的各种历史资料他都熟读,但最保险的还是他与被顶替者一样的基因。
出国的护照是特制的真护照,一张贴着易冷照片的香港特别行政区护照,名字就叫刘晋,为了低调行事,没有随行人员,六名扮作游客的大陆男女青年与之同行。
埭岘与中国之间并无直飞航班,需要先飞新加坡再转机前往。
易冷一路都是头等舱,在荻港国际机场降落后,他第一次踏上这个国家的土地,竟然有些莫名的亲切感。
机场很先进,比欧美某些机场领先十年,快赶得上浦东机场的装修水平了,但规模相应小许多,易冷手持香港护照免签,入境的时候,埭岘的入境处工作人员拿着护照看了他半天,最终还是盖上了章。
顺利通关,出了机场,一辆豪华旅行车停在路边,这是酒店派来接他的专车。
定的是荻港市中心的Jw万豪酒店总统套房,一个孤单的旅客住总统套房,总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似乎生怕不被人发现。
如同其他东南亚国家一样,荻港的建筑物内外温差很大,外面三十多度,室内冷气十足,只有十八度,所以在这儿穿任何服装都是成立的,你可以西装革履,也可以短裤拖鞋,T恤配雪地靴也不会违和。
大堂经理亲自将贵宾带到总统套房内,易冷随手打赏一张百元美钞,取出微型耳机戴在耳朵里,调试一番,收听到住在楼下同伴的呼叫。
他先洗了个澡,换上吊唁用的纯黑色西装,走出房间,外面是单独属于总统套房的游泳池,一池碧水无边框设计,就缺个泳装美女和香槟酒了。
在这儿俯瞰荻港市中心,视角极佳,能看到繁华的CBd,远处的埭岘共和国总统府和政府大楼,雪白的建筑充斥着八十年代的风貌,那也是埭岘高速发达的历史时期。
黑色的柏油路,道旁的棕榈树,远处碧蓝的大海,海风中带着些许咸味,这是个美丽的海滨国家,易冷眼光流转,对面大楼上亮光频闪,有人在用长焦相机对着自己猛拍。
如果对面架着一支狙击枪,分分钟可以要命。
易冷亮相完毕,下楼出门,酒店为他准备了专车和一支鲜花,前往国家大礼堂吊唁。
埭岘是个宗教自由的世俗国家,老萨马亚的遗体停在大礼堂而不是清真寺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从酒店到大礼堂距离不长,但很难走,烈日下气流扭曲,远处指挥交通的白头盔闪闪发亮,培训知识中说,白头盔不是交警,而是宪兵。
大礼堂周边实行交通管制,汽车开不过去,易冷只能中途下车步行走过去,沿途道路两侧,悬挂着竞选议员的政治家头像,看相貌以华人为主,夹杂着部分混血。
短短五分钟路程,易冷汗流浃背,眼前就是国家大礼堂,队伍排成长龙,门口有礼兵执勤,白上衣配红色镶边黑裤子,手持镀铬春田步枪,显示这个国家历史上英美留下的影响力。
进入大礼堂不查验证件,只过安检,易冷跟着人群瞻仰了老萨马亚的遗容,距离太远其实啥也看不清楚,把鲜花丢下,随大流走出来,不出所料的是,两名便装男子上前拦住他。
这两人都穿着浅灰色的古巴领短袖衫,布料紧绷在结实的臂膀上,看得出身体壮实,眼神犀利,埭岘通行的官方语言有普通话、客家话、马来语和英语,这两人说的是客家话。
全世界有六千五百万人使用这种古汉语,各地发音有所不同,易冷确实有语言天赋,他在国关学院上了几节课,就能流畅使用埭岘口音的客家话了。
“先生,议员想见您。”彪悍汉子非常礼貌的发出邀请,路边停着一辆体型庞大的路虎揽胜,黑色车牌显示这是特权部门的车辆。
易冷跟他们上了车,一路无话,豪车驶向郊区海滨别墅,这里警卫森严,保镖都穿着浅灰色短袖衫,配枪大概是藏在后腰处的隐蔽枪套里,用下摆遮住不显锋芒。
议员是个年轻人,三十来岁,英俊潇洒,个头在东南亚人里面算高的,大约一米七三左右,华马混血,一口白牙,上来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易冷看过这人的资料,他叫瑞克斯.萨马亚,是刘晋理论上的弟弟,实际上异父异母,毫无血缘关系。
瑞克斯比刘晋小十岁,今年三十一岁,此人二十五岁就当选埭岘国会议员,二十八岁任命为科技信息部部长,现在不当部长了,连议员也不是。
他们同是老萨马亚的孙子,前总理阿卜杜勒.萨马亚和吴文芳的儿子,萨马亚是马来族政治世家,吴家更是埭岘第一家族,当年的国家开创者后裔,这种组合简直黄金搭档,无人能敌。
但是随着时代推进,吴家和萨马亚家族都后继无人,日渐衰落,当今埭岘的政坛被后起之秀们占据,这两家岂能善罢甘休。
“我亲爱的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瑞克斯很兴奋,说个不停嘴,马来语客家话英语交叠着上,易冷的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好在这家伙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提问。
“咱们兄弟干一票大的。”瑞克斯说,“我知道你这次回来目的不简单,你说怎么干吧,我听你的,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你带一帮军校生发动政变的事情,从那时候起你就是我的偶像。”
“我就是来送祖父最后一程,没别的想法。”易冷说。
“就这?”瑞克斯两手一摊,不可置信。
“还有别的事情么,如果没有的话,请送我回酒店。”易冷说。
他的反应是正常的,因为刘晋和瑞克斯的关系没那么亲密,更没到一起密谋大事的程度。
瑞克斯无奈,只好让手下把哥哥送回万豪酒店。
“你被人盯着呢,千万要当心。”瑞克斯送了一句话。
路虎揽胜开到酒店楼下的时候,总统套房里的特工人员还在忙碌着从茶杯牙刷和毛巾上提取基因样本,两名穿西装的特工亮出证件拦下易冷,说刘先生我们是内务部安全局的,可以和您聊聊么。
“聊吧。”易冷坦然面对。
特工将他带到酒店咖啡厅角落里,一个中年人看了他半天,留下一句话:“总理阁下托我转告你,这里不欢迎你。”
“好的,收到。”易冷说。
中年人带着特工扬长而去,易冷环顾万豪酒店的一楼大堂,钢琴喷泉,背包客、国际旅行者,角落里穿西装戴耳机装作看报纸的男子,强敌环伺,不好应对,最头疼的是,这次任务连个明确的目标都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上楼回房间,中途电梯里上来一个雍容妇人,易冷一眼就认出来她是自己名义上的养母,吴家长女吴文芳,也是瑞克斯的继母,埭岘政坛女强人,具备竞争力的下一任埭岘共和国总统候选人。
电梯里就两人,气氛古怪而紧张,易冷按照教程上说的,称呼了一声母亲大人。
“你不是他。”吴文芳说,“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