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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2章 醒来
    大家都退了出去,只留连翘、苏叶两个丫头,那尹翠根本不挪脚儿,小张琳跟着也留在这屋,说要看着弟弟。清宁便命人在这屋里,再放置两张卧榻,顾氏没走,也跟着忙活。人多好干活,不一会儿便将两张架床抬进来分别安放在南北两侧,如此便和薛平平所睡的靠在西墙边的那张床形成一个“匚”字形。因这三张床榻四角各有柱脚支撑,上挂帷帐,以做遮挡,下脚支在榻盘上,以做支撑;榻盘在床前伸出,可放置几案、鞋子等物,因此称为四柱局脚榻,如木头架子架了一张木板,俗称“架床”,也即后来的架子床之类的源头。当然这床榻比较简单,现在搬来暂用,倒是很合适。

    府里成年人睡榻形制相类,只是要精致一些,三面或四面安栏,或安屏障或围帏帐,以围床面,使得床榻围成一个适宜的私密空间,又称“四面床”,这就更与后世的拔步床之类的相似。

    不一会儿,床榻安放好,被褥等物也都拿了过来。清宁便对几个小丫头说道:“你们在这屋里,要细心照料着,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一语未完,自己又觉得指望几个小丫头有点不靠谱,随即又道,“算了,我这几天也睡这屋,只我亲自守着他看着他,才能安心!”

    顾氏看一眼尹翠,悄悄跟清宁说道:“你这干闺女也大了,七岁避席,你就让她跟你儿子住一块?不是想让她当养娘吧?”养娘即童养媳,既可能养大了给儿子为妻,也可能是做妾,但最大概率还是做妾。清宁一听便瞪她一眼,也悄声道:“就知道胡说八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那么多讲究?再说了,你闺女不也跟在后面?也跟着当养娘?”顾氏有点急眼啐一声道:“呸!琳姐儿这不跟着担心么?你怎么不识好人心?”清宁笑道:“我看你这些年,都学成了老学究!平哥儿现如今这样能做什么?他才多大?这不我也要住这屋里嘛!”顾氏方不再言语。

    都安置好了,清宁又检查一遍,见没什么错漏,便也去前面随便吃了点饭,正要再去薛平平那屋,便见郭荣上前禀告,说是过年了,怎么给辛苦一年的家里下人们恩赏,若单单是自家原来的那些,也还好说,按旧例即可,如今接来了张家一家人,虽然佣人不多,可加起来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的,也十来口子,他们即来,当然也要算在内,两下里加起来足有六七十人了,只是是否要加一些,他拿不定主意。

    这些事是清宁这个当家主母要做主的,本来除夕守岁,一旦新旧交接,奴仆们便要来给主人磕头的,那时也就顺便回顾下一年来家中大大小小事,奖勤罚懒,赏罚分明,公道明白,谁也不敢有所怨言;只是之前郭荣去接张记一家,他们夫妻又奉旨公干,都是今天这大年初一才回来,这“年终总结、年尾奖金”什么的,自然都落下了。如果就这么含糊下去,也没哪个下人敢多嘴,但他们夫妻也不是刻薄之人,持家一向是恩威并重,而且恩多威少,一则是家中人口不多,二来用的奴仆也多是忠厚老成的,没有什么油滑无赖之徒。事情耽误了,但不能就此浑赖过去,这不一到空闲,即使清宁没想起来,儿子也就帮着提醒,郭荣便过来请示。

    清宁思索一下,便吩咐说,既然两家合为一家,若是厚此薄彼,在下人们眼中就没有公平可言了,不是持家之道,便让郭荣在去年恩赏的旧例上,各加一成。随即又吩咐道:“如今你弟弟找了回来,可他身子还不妥当,我和你父亲两个心里头都牵挂着他,你如今也大了,家里事你多操些心,这事你去办就是。恩赏赏下后,也别让他们来磕头了,我还得去守着你弟弟。”

    郭荣答应着,便问母亲还有何事,见母亲摇头,便自去办理。

    清宁起身正要去薛平平那边,却见张琳一溜烟似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大惊小呼的:“婶子……婶子……你快去看看呐……弟弟醒来了……这回是真的醒来了……”

    清宁一听,顿时心中一颤,喜上眉梢,站起来就往外走:“你亲眼看到弟弟醒来了?”

    张琳用力点着小脑瓜儿,瞪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是啊是啊!我真的看见了!他还想骗我呢,一看到我就马上闭眼装睡,可我都看见了他还装蒜……真不知羞……”

    清宁不禁笑出声来,牵着她手便夸赞道:“是啊是啊,弟弟就是弟弟,在你这当姐姐的面前装蒜,那不是太小看你了嘛!”夸得张琳眉眼弯弯笑容满面,连连点头。

    一大一小两人脚不沾地似的来到薛平平这边,还没靠近房门,清宁便稳稳心神,放缓了脚步,牵着张琳小手,慢慢跨进门槛。走到里屋门口,清宁特意停下脚步,探头朝里面望去。

    那尹翠坐在床边,一手托腮,一手和薛平平相握,小声说着什么,却不见薛平平答话,便歪着头看他。

    薛平平大睁着双眼,目光有些空洞迷茫,脸色潮红,额头上也沁出点点汗珠。在苏醒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便十分突兀地涌出大片大片的记忆,好像某种东西突然在脑海里爆炸,无数碎片尘土在刹那间扬起、飞溅、翻滚、涌动,使得他头脑一时间似要崩裂,眩晕、麻木、疼痛……似乎又没什么知觉,却又有些说不清的难受。

    近在咫尺的尹翠似有说不完的话,她的本意好像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唤醒他;她的声音娇糯轻柔,还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娇憨、娇嗔,十分动听,薛平平却一个字都未听到耳中,他的思维中,此时全是涌现出来的,已经消失不知多少年的记忆。

    断断续续,碎片似的记忆,在薛平平脑海中,快速的、不停的翻涌、飞扬……

    “大雨……洪水……部队官兵……好多……都在扛沙包……是在救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