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妍霞掀起眼帘和落卿璃四目相对,那双哭肿的眼睛,明明应该满含愧疚和无措,可落卿璃却只看到了张狂和嘲讽。
就像是在说,落卿璃,你也就这点本事,你还能奈我何?
落卿璃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她抬手将落妍霞凌乱的发丝拢了拢,悠然开口,语气像极了那个从前怯弱而温柔的她。
“这段时间,妹妹和罗小娘一定是夜不安枕吧?好好的一张小脸,都憔悴了,姐姐看着真是心疼。”
落妍霞脸色微变,越是这样温柔的像水一般的落卿璃,此刻在她眼中就越恐怖。
她俩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对骂一场,好歹她还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可面前的落卿璃把情绪隐藏的太好了,好到让她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抱有巨大的恐惧。
在一瞬间的恍惚后,落妍霞别过头,警惕道:“落卿璃,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落卿璃脸上的笑意更盛。
“看看你这僵硬的表情,你在害怕什么?是怕我已经看透了你们伪善又恶毒的嘴脸,还是……”
笑意消失,落卿璃的语气陡然一转,嗓音清冷道:“……还是,在怕我想起翠鸣山涧那冰冷刺骨的河水?”
“你!”
落妍霞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睁大双眼,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她跪在地上,往后面躲了几步,慌忙扶住靠墙的桌腿,结结巴巴道:“……你想起来了?”
南宫霁眸色微沉,他看着落卿璃双目泛红,白皙的小脸却剔透纯净,和他初见时她的模样一般无二。
翠鸣山的河水冰入骨髓,恐怕那时的她,心比河水还要寒冷百倍千倍……
她忍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可以说出实情,为自己要回公道了!
落卿璃回想起那一日的惊心动魄,强压制住胸腔内起伏的心跳,素手抬起,摸了摸头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自嘲地轻笑一声,转头对老太太道:
“祖母,那日,孙女和罗小娘母女去到寒山寺为出征的父亲祈福,只因无意中听到罗小娘言及杀害我母亲的真相,孙女便被她们母女一路追杀到河边,坠入冰河之中,险些丧命!”
老太太瞳孔微缩,正想开口细细询问详情,却被落妍霞尖着嗓子打断。
“你胡说!我和小娘何时追杀过你?你别以为你假装恢复记忆,就能随随便便往我头上扣罪名!”
落卿璃冷冷道:“想要证明你不是加害者,要有证据。”
落妍霞用染着粉色蔻丹的指甲指着落卿璃的鼻尖骂道:“又没有目击证人,我上哪找证据?亏得我和娘亲还奋力救你,你竟如此血口喷人!”
“哦?是吗?”落卿璃红唇微挑:“既然你和罗小娘救过我,为何刚刚我说我想起来了,你会那么心虚?”
落妍霞一滞,恨恨地咬紧牙关。
落卿璃调侃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救落水的人,要用石头砸她的头,妹妹当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落妍霞心里慌得要命,可嘴上还在强词夺理。
“落卿璃,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和我小娘害的你?你不过就是看我犯了错,成心在这里落井下石罢了!”
落卿璃举起手,对着烛火端详片刻,缓缓道:“罗小娘右手的胳膊上,应该有两条极深的伤口,是我沉溺前抓破的,即便是愈合了,也一定会留疤。”
落妍霞又是一惊,再也想不出狡辩之词,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太太面色铁青,用一种恨不得杀了她的语气,吩咐芳妈妈去拂霞苑找罗小娘核验伤口。
老太太握紧了龙头拐,若不是南宫霁和沈栖眠两尊大佛还待在这迟迟不走,她这把拐杖定要抡到落妍霞身上!
老太太这个恨啊!
落家到这一辈人丁稀缺,官场上也开始走下坡路了,她殚精竭虑一辈子,就指望着这些嫡女考进皇渊,为家族续上荣光……
可罗小娘母女,却几凭借着一己之力,几乎毁掉了两个最出色的嫡女,也毁了落家的大好前途!
她左思右想都不明白,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毁了自己的娘家,对她们娘有什么好处?
殊不知,落妍霞已经在罗小娘的教导下变得越来越偏激,踩在别人的尸骨上成就自己,是她们娘俩深植于心的执念。
此刻,落妍霞正瘫坐在地上,双目空洞,心头懊悔。
她悔的不是为何要出手伤人,而是,为什么没有在翠鸣山对落卿璃下死手!
真傻啊,那时候她竟然还对落卿璃动了恻隐之心,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了结了落卿璃!
少倾,芳妈妈带着肯定答案回来复命,老太太气得不行,当着南宫霁等人的面就发落了罗小娘母女。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既然已经扬到了太子殿下跟前,便也只能利用这次机会,南宫霁面前重新树立出落家治家严谨的家风来。
一家子都靠不住,也难为老太太一把年纪,自己病体都还未愈,就耗着精气神替儿孙们收拾烂摊子。
夜已深,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鬓边的白发似乎更多了。
她抬眸瞧了瞧南宫霁和沈栖眠的脸色,斟酌着道:“太子殿下,沈公子,今日让二位见笑了,老身真是惭愧。”
南宫霁语气淡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家中子嗣们的教养尤其重要,可以无才,但不能无德,还望老太太今后多费些心,若再出现今日之事,本太子可不会姑息了,一律按长渊律法处置!”
老太太起身俯首道:“殿下说的是。”
南宫霁唱完黑脸了,沈栖眠紧随其后唱起白脸。
“老太太也不要过于忧心,四姑娘和七姑娘都是本次皇渊擢考中出类拔萃的闺秀,亦可见您教导有方。”
提起落卿璃和落妍欢,老太太欣慰了许多,总算是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