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霁眸光微敛,盯着落卿璃清透如玉的面颊瞧了瞧,疑惑道:
“落卿璃,你中暑了?怎么脸这么红?”
落卿璃心跳空了一拍,只垂着眼帘摇了摇头。
“臣女今日是来禀告殿下,明晨,臣女和小妹就要启程赴京了。”
南宫霁微微颔首,眉眼隽永清洌。
“也好,栖眠,咱们俩也是时候动身了。”
沈栖眠轻摇折扇,笑容温润和煦如春风一般。
他打趣道:“看来殿下记挂的事情都了结了。”
闻言,落卿璃灵眸微动,若有所思地看向南宫霁,果然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促狭。
他记挂的……是她吗?
南宫霁耳尖透着抹红晕,瞥了沈栖眠一眼,转头对落卿璃道:
“到了京城,你们没有自己的府邸,先暂且居住在皇渊书院的宫舍里吧,起居出行也方便些。”
“多谢殿下安排。”
落卿璃福身一礼。
其实她自己也已经打好了小算盘。
等琅嬛阁的生意做起来,不出三月,便可成就一番规模,到时候自有银两在京中置办宅院,总好过寄人篱下,处处忧心不说,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她可不愿日日委于人前。
“对了,”落卿璃正色道:“臣女此来,是想向太子殿下求取一样东西。”
南宫霁英眉微挑,浅饮清茶。
“噢?什么东西?”
落卿璃道:“京城势力和入选皇渊的闺秀的花名册。”
见南宫霁不语,落卿璃还只当南宫霁不放心她掌握这些权势机密。
她思忖片刻,坦然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女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若能早些知晓其中的关窍脉络,也好早做打算,逐一攻略。”
万一她被不知名的对家背刺了,南宫霁还要费心再找一个神女继人,没得麻烦!
南宫霁与沈栖眠对视一眼,唇畔漾起一抹清浅笑意。
从前落卿璃只是被布置任务的那个,而如今,她已然会走在前面,懂得未雨绸缪了。
“也好,正巧京城那边刚刚送来江北入选的闺秀名册。”
说罢,南宫霁便命浮生将名册呈上。
随着名册一同呈上的,还有一张叠得厚厚的宣纸,看厚度跟落卿璃参加书画擢考的纸张有的一拼。
落卿璃接过宣纸展开,双眸登时一亮。
这赫然是一幅五行八卦阵草图。
草图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现今京城盘根错节的权贵势力,连带着各大家族的根系派别,全都注明得清清楚楚!
太子党、中立党、翰王党、祁王党、靖王党,各党势力有多强,文武官各占比多少,所得民心又是如何,一一记录在上。
落卿璃心底极度震撼。
王朝建国百余年,呈在纸上的这些世族官员,也不过是出人头地的一小部分。
那些寒门士族又需要苦读多久,闯荡多久,才能跻身于这庞大又稳固的权谋派别之中,为自己和家族谋求一席之地!
落卿璃缓缓抬起头道:“殿下,这幅阵图,可否容许臣女带回府中细细研读?”
南宫霁薄唇微挑,语调悦耳,语气却有千金之重。
“无论是阵图,还是名册,一律阅后即焚。”
落卿璃微怔:“那……殿下你怎么办?”
这是奏给南宫霁的折子,想来他刚拿到也没时间看,若就这么被落卿璃给烧毁了,只怕还要费力气重新弄一份出来。
南宫霁英眸微敛,只用一句话就破除了落卿璃的疑虑,顺带着差点气哭沈栖眠。
他说:“本太子过目不忘,已然记下来了,你只管烧毁吧,不妨事。”
落卿璃讶然地睁大双眼,她没想到,南宫霁居然还有如此过人的本领!
果然,能在深宫的尔虞我诈中活下来的人,都是佼佼者。
落卿璃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过目不忘对她来说有点困难,但一夜时间,足够她通背下来了。
沈栖眠欲哭无泪道:“你倒是交代得潇洒,枉我通宵达旦给你画出这草图,你说让烧就烧了?”
落卿璃微抿红唇,强压下笑意。
她还奇怪呢,这幅阵图虽只是草图,行文运笔却流畅端方,苍劲有力,堪比书法大家的名作。
怪不得,原来竟是沈栖眠的墨宝!
南宫霁笑道:“又没亏着你,我不是用王羲之的真迹和你交换了吗。”
沈栖眠有些理亏,刚刚还和煦的面容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灰扑扑地没了光彩。
他无奈地看向落卿璃,给了她一个“快点解救我”的眼神。
落卿璃会心一笑,义气地点了点头。
南宫霁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奇怪道:“你们俩又打什么主意呢?我进门前就听见沈栖眠猖狂的笑声了。”
“秘密。”
落卿璃勾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灵透。
说罢,她起身温婉一礼,目光淡然直视南宫霁深邃的墨瞳。
“不多打搅了,京城再见,臣女告退。”
南宫霁心中微悸,又有些闷滞。
他才进门没多久,她就要走了?
然而落卿璃才不管南宫霁的失落,她捧着名册和阵图,施施然离去,给某人留足了念想。
回到府中已然是晚膳时分了。
老太太命人准备了送别宴,为落卿璃和落妍欢两个家族明珠践行。
落妍欢抱着老太太哭得稀里哗啦,连冷性刁滑的吴良燕都被惹掉了几滴眼泪。
唯独落卿璃神色清淡,并未有多感伤。
就如同蔚雨苑中成片盛放的红蔷薇,落卿璃也是从泥泞中发出了芽。
那些狂风暴雨的日子,本该被人报以善意和关怀的岁月里,她什么都不曾获得,只有满身尖刺记得挺过的风霜。
如今花儿盛放了,才有人趋之若鹜地喜欢。
人们喜欢她的美,喜欢她的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