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鱼相信,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你知道什么马戏团的秘密?”
花瓶女孩的声音微弱又哑哑的,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团长早就死掉了。”
“此话怎讲?”
花瓶女孩给苏青鱼说了一段团长的身上的陈年往事。
团长以前是开孤儿院的,那个时候小镇并不平静,经常会有战乱,由此也多了逃难的人。
他们离开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孩子和全部家当捐给孤儿院,为自己和孩子都谋求一条活路。
但是,团长收下那些人的钱财,接受那些人的跪拜,信誓旦旦地说会照顾好他们的孩子,转过头,就把他们的孩子扔进后院的坑里埋起来。
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战争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逃难的人九死一生。
团长名利双收,被当地的人称作大善人。
“你知道团长为什么全身都长满瘤子吗?”花瓶女孩神秘兮兮地问。
苏青鱼摇头。
花瓶女孩的脸上浮现一抹快意的笑:“那是因为,战争结束之后,有些逃难的人回来了。
团长做的这些事情被发现,那些人咒骂他,说他坏事做尽,会头长疮,脚淌脓,全身长满瘤子,不得好死!
团长一开始并不相信这些,他还嘲笑那些人愚蠢。
他在小镇里是有威望的,这里的居民将他奉为大善人,并不相信那些逃难者的话。
不仅如此,他们还说逃难者是昧着良心,想要讹团长一笔。
“所有人都是这样吗?”苏青鱼微微皱眉。
有愚蠢的人,对应的就会有聪明的人。
有被谎言蒙蔽的人,对应的就有看透谎言的人。
“有些人知道,但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花瓶女孩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低,“我觉得,小镇里那些没有嘴巴的豆面人,很可能就是这些人。”
小镇里的居民,有的只有嘴巴,永远自说自话。
有的只有眼睛和耳朵,躲在暗处窥探着一切。
他们那双眼睛,是寻求猎奇的新鲜事物,而不是用来寻找真相的。
苏青鱼刚来到马戏团的时候,优优告诉苏青鱼,团长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会收留很多被卖掉的孩子。
而花瓶女孩又说出了团长当年的恶。
苏青鱼自己内心,更倾向于判断团长为坏人。
“那你为什么说,团长是死人?”
花瓶女孩把自己的脑袋靠在花瓶的边缘:“你听我慢慢往后说。
一开始,团长并没有把那些人的咒骂放在心上,依旧做着孤儿院的生意,直到有一天,这些诅咒开始在他的身上应验。
团长很害怕,找了许多高人做法,但是收效甚微。
团长的身上开始长瘤子和烂疮,那些瘤子一开始只有黄豆的大小,后来越长越大,直到长到柚子的大小。
全身又疼又痒,他只要一挠,那些地方就会开裂,长出蛆虫。
团长很害怕,有高人告诉他,他需要去做善事,才可以抵消这些诅咒。
于是,团长关闭了孤儿院,开始收养身体残疾的孤儿。
我就是第一个。”
苏青鱼大致弄清楚小镇的污染来源和团长本身异变的原因。
“我是亲眼看见团长死在我面前的。”花瓶女孩长长地叹息着,她柔顺的黑发就垂在花瓶的两侧,眼中闪现过一丝迷茫,“团长收养我的时候,确实对我很好。
会帮我清理排泄物,给我做好吃的东西,还想把我从花瓶里救出来。
那个时候孤儿院已经关闭了,团长的手里没有多少钱,他就带着我一起演出。
因为我从小就生长在花瓶里,外面的人看起来觉得很稀奇,引来很多人围观。
我们的表演收入一直不错。
团长后来也收养了许多残疾小孩。
让他们一起参加表演。
我真的好怀念那个时候,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的。
团长对我们而言,就像是爸爸一样。
像我们这种被丢弃的残疾孩子,一般只有死路一条,是团长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
然而,幸福的生活总是很短暂。有一天,在表演的时候,团长被曾经的逃难者认出来,当场打断了一条腿。
团长很疼啊,发了一夜的高烧,全身的瘤子肿大,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卧病休养,其他孩子都很害怕,只有我照顾团长。
那天晚上,团长的嘴巴里一直念叨着因果循环,轮回报应。
他说,他已经在赎罪了,那些人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我亲眼看见团长全身的瘤子炸裂开,在我的面前活生生地被疼死。
我很伤心,哭了一个晚上。
逃难者和我说,团长曾经做过的那些坏事。
我真的好难过呀,我并不是太想知道真相。
而第二天,团长又像病好了一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什么都没有变,而什么又都变了。
从那天开始,团长变得越来越陌生。
他带领我们继续表演,赚了许多钱,还开设了马戏团。
马戏团未开始之前领养的那批孩子因为表演意外,基本上都死光了。
到最后……只剩下我。
团长把我放在杂物间里,似乎已经将我遗忘。
是优优找到我,照顾我。”
花瓶女孩的嘴角微微抿紧,眼眸湿润泛起波纹,披散的长发遮掩不住她的悲伤。
她轻轻颤抖着,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哭声,但泪水却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而下,将她的容颜映衬得更加凄美动人。
苏青鱼立刻拿出餐巾纸,替她擦拭眼角的泪花,轻声安慰:“想哭就哭吧。”
眼泪虽然不可以改变事实,但是可以排解悲伤。
没有必要故作坚强。
人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
要允许自己有软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