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出示灵帝口谕,言道卫家所提供的粮草,均以市价折合成现钱还与卫家,这或多或少让卫觊的心中有了一些安慰,而当皇甫嵩将第一批现钱送到卫家的时候,卫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皇甫义真,还算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不过,卫觊的高兴劲头还刚起来,却被王象的消息,一瓢冷水般给浇灭了。
皇甫嵩在大营,宴请蔡邕和孔伷二人。
这蔡邕算是朝中老臣了,皇甫嵩宴请蔡邕,自己倒是无话可说;可是皇甫嵩居然宴请了孔伷。
孔伷不过就是一个白身,而自己堂堂卫家家主,却不在被邀之列,这又让卫觊情何以堪?
可是,即使卫觊十分愤怒,可是他却知道,自己现在可不能够表现出什么不满……自己和匈奴单于於夫罗之间的误会还没有解除,而自己又曾经做过勾结匈奴人的举动,若是此时被揭发出来,河东卫家,恐怕就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地域了。
“公子,有件事情,象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一旁看着愁眉不展的卫觊,思考良久,似乎终于鼓足勇气,下定决定道。
卫觊看了看王象,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羲伯,你我之间又有什么话语不能够讲呢?”
王象的脸上露出了微微激动,都到了这个时候,公子还能够如此沉得住气,还能够对自己如此亲切,不但可以看出公子对自己的器重,亦是可以表现出公子果然是能够做大事之人,王象心中更是暗暗肯定,自己此生,倒是没有效忠错人。
“公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王象看了看卫觊,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王象有时候虽然不如杨俊那样善于机变,但是他却有着杨俊望尘莫及的大局观。
此时王象出言,卫觊不由得眼神一亮,“羲伯,此话怎讲?”
“公子,如今於夫罗调集了近十万匈奴大军,已经打到了上党城下,听说朝廷张公都被困在了上党城内,这一次他的举动,已经绝不是之前打谷草那样,被朝廷所容忍了。”王象低声回道。
“羲伯,这些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皇甫嵩麾下这数万大军,可是我汉军精锐,若不是天子动怒了,又怎么会如此大规模出兵?”卫觊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可是,公子有没有发现於夫罗的进军路线上有什么问题?”王象又接着道。
“匈奴人的进攻路线?”卫觊脸色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大惊“难道,羲伯觉得他们是冲着河东来的?”
王象长叹了一口气“象虽然不能够肯定,但是此事却不得不防,从马邑到上党,於夫罗势如破竹,汉军的防守部署,他们似乎是了如指掌。”
卫觊脸色突然间变得煞白。
卫家虽然在河东,但是从司隶到雍州,从雍州到并州,以及冀州西部,都有着他的人脉所在,当日为了配合刘豹入河东帮自己消灭异己,为了帮自己掳走蔡琰,自己曾经提供过并州汉军布防图给刘豹麾下大将哈尼。
而此次,於夫罗领兵南下,恰巧的,走的都是当日哈尼南下打谷草的路线,也就是说,若是哈尼将自己的情报呈给於夫罗过,从雁门到河东,何处可守,何处可攻,於夫罗必然是了如指掌了。
突然间,卫觊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十万匈奴人长驱直入,直捣河东,而且据说於夫罗还一直在不停地漠北调兵……
“羲伯,可有良策?”想到这里,卫觊顿时六神无主起来。
“公子,刘豹死了,哈尼也死了。”王象的话语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有些时候,作为下人,他知道有些话自己该说,有些话自己不该说;有些计策,自己只要抛砖引玉,而最后的想法,要让自己的主人来定夺。
“刘豹死了,哈尼也死了。”卫觊喃喃地念叨着王象的话,突然两道精光从他的双眼中闪了出来“若是,於夫罗死了,那么一切也就结束了。”
“公子英明。”王象笑道“於夫罗虽然统一了匈奴,征服了鲜卑、乌桓,可是他若暴毙,那么漠北必然大乱。”
“於夫罗死了,他的儿子也死了,那么匈奴人的大权必然就落到了他弟弟呼厨泉的身上。”卫觊的身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可是,呼厨泉却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不足为虑。”王象亦是附和道。
卫觊和王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大笑。
皇甫嵩是一个极为重视亲情的人,所以他看不起卫觊,若不是灵帝交待让卫觊为自己提供粮草,皇甫嵩都不会愿意与卫觊有交集。
不错,皇甫嵩与卫觊之父是有过交情,按道理皇甫嵩对卫觊应该有些照拂才是,可是皇甫嵩一直觉得,卫觊的心机太深。
在这个世道上,人的心机深一些是没有错,可是心机的用处,却不该用在自己兄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