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毂,佩之不迷。他想,若是不幸,巫最在乎的人不是他,葬在迷毂树下,最起码死后,他不会再迷路,再找不到巫了。
银西坚持,老鼠也不好拒绝,除了祈祷余烬喜欢的人是银西外,它能做的就是教银西如何入梦了。
神殿中有一石床,既是神明之物,自是物华天宝。
老鼠让银西和余烬并肩躺上去,在两人交握的手心画了一个符阵,四周摆上灯。
“有缘人,默念你想见的人的名字,闭上眼睛,便可入阵了。”
阵法即将启动,老鼠又问了一句:“有缘人,你真的想好了?”
银西闭着眼睛,淡淡道:“再废话我让你来。”
老鼠呸了一声,愤愤启动阵法。
无尽的黑暗席卷而来,五感渐渐被吞没,让人疑心开天辟地的盘古当初是不是就是处在这么一个地方。
许久之后,银西才有了意识,他睁开眼睛,四周仍是一片黑暗,银西疑惑,这是巫的梦境了吗?为何一片漆黑?
难道是还没到?
他试探着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然而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外,整个世界仍是一片黑暗,浓稠如墨的黑暗轻易的勾起他心底的烦躁。
那种天地孑然,只有自己一个人,真真正正的自己一个人的烦躁。
是人生而为群居动物的本能,是对孤寂的恐慌。
银西毫不怀疑,在这里待上两天,他会疯掉。
这个声音竟魔怔一般的在他心底越来越大声:回去吧,她不在乎你,你瞧,你找不到她,何苦为她送了命?回去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回去?
怎么可以……
还没有找到巫,怎么可以回去?
银西意识到不对劲,这个蛊惑的声音如蛆附骨,试图左右他的思绪。他不知道这在幻境中正不正常,因为现在,他真真切切的孑然一身。
可他心底藏着一片清明,他要找到余烬。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余烬时的场景,那时他因为族人的风病焦头烂额,四处找部落借一个巫,但没有人愿意,甚至有的部落把他赶出来了。
年少轻狂的双翼狼族长恨过怒过,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余烬就是在那个时候,从天而降,落在他面前,他怀里。
他毫不掩饰第一次见面就被她的容貌惊艳到的贪婪,他想要这个雌性当自己的伴侣。
就如同现在,他想要找到余烬,如此坚定,不容更改。
这三年来的风风雨雨,余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他心底印成了生动的一个人。从最开始的见色起意,到现在,银西懵懂的领会到了巫的藏书中提到的那个称之为爱的词。
巫的书里有一句话叫,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银西咬破舌尖,血腥味和刺痛让他清醒了一瞬,那绕耳的魔音终于消失了。银西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哪怕人对黑暗的恐惧是天生的,肌肉在不自觉的痉挛,抽搐。目不能视物,脚步便也不受控制了,跌跌撞撞的摔了好几次。
黑暗中是真的没有年岁的,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走了多久,外界又过了多久,只记得脚上的水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已经结成了茧。
他甚至觉得自己走过了宇宙洪荒,身上的衣物化作了尘土,肉体也成了尘土,只有意识还在走。
幸而在幻境中,没有饥饿感。
但他还是觉得好累好饿。
银西停下来呆了一会儿,他想他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了,死生事小,不能把巫带回去事大。
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像以往许多次一样,他叫余烬的名字,像被抛弃的大狼狗,委屈道:“巫,你为什么不见我!”
“你不要我了么?见见我好不好?”
“巫……”
如力竭一般,银西再支撑不住,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耳畔有鸟语,鼻尖有花香。
银西怔了怔,挣扎着爬起来,茫然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飞泉流瀑,古木峥嵘,不远处还有巍峨高大且在他眼里华丽过分了的宫殿观宇。
这是哪?银西突然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余烬真实的梦境了!
一阵惊喜,银西忙不迭起身去找余烬的影子,可这里太大了,四周没有一个人。
他拖着酸痛的腿走了几步,这里好多花,各种各样的花,香气扑鼻,眼花缭乱。
终于在一颗粉色缤纷的花树下,他看到了人,是三两个雌性,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奇怪,看上去轻飘飘的,就像巫说过的用蚕丝做的衣服,不过更漂亮。
银西顾不上欣赏,惊喜的叫她们,想问问余烬在哪里。
谁知那几个雌性见了他,吓得一声尖叫,捂着脸跑了。
银西不解,他自认还是十分英俊的,何以让人见了就吓跑了?
好不容易见到人,他可不能把人放跑了。银西追了上去,边追边喊:“喂,你们别跑,我只是问个人!”
雌性边跑边叫,速度竟半点没落下,银西很是震惊且无奈,巫的梦境里的人怎么这么奇怪?
突然,十几个雄性跑出来将他围住,个个高大魁梧,穿着亮闪闪的衣服,银西在余烬的书上见过,这种衣服叫盔甲。
穿盔甲的雄性抽出刀指着他,明显的敌意勾起双翼狼血脉中的好战因子,银西低吼了一声。
那些雄性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啐道:“哪里来的乞儿,栖梧宫也是你能来的地方?速速离去!”
这些人说的话银西不大听得懂,口音却和巫一样,隐隐能猜出个大概来。银西想着这是余烬的梦里,这些人说不定是余烬以前的族人,便收敛了敌意,开口道:“我来找巫,她叫余烬,她在哪?”
雄性们听了他说的话,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其中一人怒道:“好大的胆子,直呼上神大人名讳,此乃大不敬!来呀,把他给我丢出去!”
那些雄性便扑将上来要打他,银西忌惮着不敢伤了他们,处处避让,却让那些雄性更加得寸进尺。